鬼故事：礼物
一．
图书馆，一股强烈的espresso的味道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到底还不是一个爱喝咖啡的人。
三楼的自习室里有两个人，我决定借了书就走，一个小时以后去上课。
二．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个贴着的书目条，觉得是弄错了，那不是一本我要借的书，这本书甚至不应该属于这个类别。
三．
“有可能是管理员弄错了。”图书馆的小妹染着一缕黄头发，手臂上有一个小刺青，是一个铁锚的图案。
“很漂亮啊。”我指指她的胳膊。“家里有海员吗？”
“我男朋友是海员，他的主意，他的肩膀上是一本书。”
“你填个表吧，我们很快就能给你买那本你需要的书。”
她准备把那本贴错了签的书放回架上。
“我能借这本书吗？”
“随便你”她瞟了一眼书名，“这个书应该不能外借吧，够老的了。”
四．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在图书馆里泡着，每次都到夜里两三点钟。
十点以前，图书馆里是很喧闹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小本科生。
所以我只能不断地写论文，一直写到人都走了以后。
“我能把你带回宿舍吗？”
“我属于这里。”
“那我只好做笔记了。”
“你请便”
我决定租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那种研究生专用的小房间。我不喜欢喧闹，我相信它也不喜欢。
五．
小房间很不舒服，但我觉得很有必要，至少在这里我可以安心地记录，它有的时候搞出一些小动静，比如说亮光或者声音，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
六．
“真的？”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和你开玩笑吗？”
“三十年？”
“对。”
“所有一切？”
“对。”
“我从来没有试过。”
“可那是唯一的办法。”
“好吧，我试试看。”
七．
我尽量让自己穿得随便一些，把hoodie的帽子压得非常之低，摸着口袋里那叠成一叠的二十块钱，四处看着。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很危险，他们也许只会把钱抢走，而不会把东西给我。
那个人和我想的不一样，那种东西也是，就是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一个黑色的硬块。
他完全不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就好象他在做一件合法的事情一样，把东西大大咧咧地放在我手里，然后把钱揣进口袋，小声说，“知道怎么用吗？”
我不自然地说：“我可以google一下。”
我们一起大笑，我觉得他活得比我洒脱多了。
八．
真的没想到，这种东西的用法会有这么多，而且对绝大多数亚洲人都是安全的。
我小心地把屋里的烟雾报警器用一个小塑料袋套好。
九．
我看到它了，他告诉了我一个坐标，让我记住。
我反复背了三遍，相信自己记得很清楚。
我甚至觉得自己把它写了下来。
十．
屋子里有一种味道，好几天都挥之不去。
我住了三天的院，看来google的东西不能完全相信。
十一。
我发现自己把那个坐标写在了肚子上，
要不是护士来给我洗澡，我几乎不能发现它。
我抢在护士洗掉它之前，再次把它记在了脑子里。
十二。
这个坐标大概是错了，不可能的。
十三。
这种机器真的存在吗？而且我大概还能买得起。
无所谓了。
有些事情自己也可以办，只要你的信息够多。
十四。
今天吵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架，一切都似乎不能挽回了。
十五。
我选择分期付款，三个月大概够了。
十六。
刷卡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没人在乎你的帐号里是不是真的有钱。
十七
我害怕在高速上开车，后备箱里装着我的装备，租来的车动力就是比自己的车好。
这条高速路直接通到海边。我把车停在一大堆F150中间，然后就看到了那条船，比我想象得大太多了。
十八
躺在甲板上，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喝着免费提供的酒精饮料，我觉得自己更象是一个游客。
我和家里人说了这件事情，他们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是这样。
我现在是一个欠了很多钱的人，我只能成功了。
十九。
到了地方，我下了船，背着那个大得出奇的包，我尽量象一个游客一样，走到那座小山下面。
二十。
等待，等待，等待。
二十一。
我并不喜欢西班牙文，但那句话我已经和无数的同学订正过了，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听得懂。
二十二。
我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那里，我带走的东西有，一个刀疤，一个青玉坠子，一张支票，还有它。
二十三。
我不喜欢银行里的人，讨厌他们把财富当作数字的态度，他们似乎看惯了有钱的人，虽然我并不觉得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二十四。
二十二个小时，飞头等舱就是比较舒服。
二十五。
放弃了过去的一切，给女儿建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二十六。
带女儿去香港的迪斯尼，她一路上都在打哈欠。
二十七。
把青玉的坠子挂在女儿细细的脖子上，看着她的眼睛。
“别丢了。”我尽量说得平淡至极。
“知道了，就是我丢了它也不会丢。”这就是我的女儿。
二十八。
太太决定和我分床睡，说我晚上梦话说得太厉害了。
二十九。
我觉得它做得很过分，它倒是很安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下。
“你别唱歌好不好，吵醒我的女儿了。”
“对不起。”
三十。
这种事情应该只有我和它知道，它告诉别人了，我怎么办？
“你觉得别人会信吗？”
三十一。
我用了三个多小时才把上门的三个警察应付走了，在这个过程中，它就站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客厅的大镜子里看着它整齐的牙齿和细长的手臂，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指指那个。
三十二，
“你应该更多地出去玩玩，别老呆在这里。”
“有什么可玩的，我更喜欢在家里读书。”
“那好吧，也许我可以替你出去玩。”
“你走得越远越好。”
三十三。
那座桥倒塌的消息是我从新闻里看到的，同时，我看到它接受着记者的采访，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对我说“有意思吧。”
三十四。
“我们当年不是那么说的啊，我应该相信你的操守的。”
“是啊，我们说的是彼此的自由。”
“自由就是伤害无辜的人吗？”
“这里没有无辜的人。”
三十五。
妻子和我离婚了，说越来越看不懂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
“别把那个青玉坠子丢了。”
“不会的。”女儿最近在留长发，总是因为头发分岔而烦恼。
三十六。
当天晚上，我和它在一个酒吧喝酒，听它讲当年的事情，它高兴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影子拧成麻花，在墙上晃来晃去。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再过十五年，你就自由了，我也就自由了。”
三十七。
我决定住院休息几天，让它离我远一点儿。
它不同意，说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这一条。
医生上门的时候，我看到它在卧室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三十八
我的邻居是一个正在慢慢从中风当中康复的老人，他看着我很久以后，才说，“我觉得你不是个平常的人。”
妻子来看我，我告诉她我只是来休息一下，她突然哭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三十九。
最近很乱，死了很多的人，医院的急诊室里都是断手断脚的人。
老人的一个亲戚给他讲了一些事故，我觉得它的力量变成无法控制了。
我决定出院。
出院时，我看到他坐在一辆宝马车的后备箱上，淡定地看着我。
四十。
“还有十年而已。”
“真的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
它似乎也很自责。
四十一。
女儿恋爱了，男朋友是个自由职业者，准确地说是一个音乐家加画家加算命的。
女儿决定要赞助他开一个工作室，我同意了。
四十二。
我从前妻的葬礼上回来，它也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一直走在我的身边。
“我没想到那个小伙子会知道我的身份，还会告诉他未来的岳母。”
“你也想杀了他吗？”
“我怎么敢呢，你女儿的青玉坠子还在呢。”
我冷笑。
四十三
在最后五年的时候，我决定是结束这个故事的时候了。
四十四
听到这个消息，他/它并不觉得意外。
“对我来说，三十年或者三百年不过是一瞬间。你可是有外孙的人了。”
“我想想看。”
四十五
我和女儿女婿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我哭了。
他们没有责备我，做了父母的人就是不一样。
四十六。
回到原地。
四十七。
那本书已经没有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四十八
二十五年前那个小单间还在，我点燃了打火机。
四十九
一团火焰里，它坐在我的对面，慢慢地看着我，对我说道，
“都是一样的，这本书有很多的副本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慢慢变得模糊。
五十
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写着“您要买的书已经来了，图书馆将为您保留三十天，请速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