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给你写情书（二十三）

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向父母宣布，但双方父母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他们看我俩走得近，频繁接触，心中明白但不敢确定。就像几年前我女儿和她的同学交往一样，看他们出出入入，其实是搞不太清楚的。

明芳征求我的意见之后，正式写信告诉她大姐谈恋爱了。她大姐大明芳10岁，早已结婚成家。一天晚上，大姐到学校找我，对我说，明芳是她们五个姐妹中最优秀的一个，年纪又小，不必过早谈恋爱。又说一个经理的儿子有这方面意思，你一个教师，一个月才干巴巴几十块工资，没有外快，前景不乐观。我忘记了具体细节，反正她的意思是“经理”的条件好很多。那时刚刚改革开放，“经理”含金量高，不像现在“经理”遍地都是。我说，我们是自由恋爱自己做主，具体你跟明芳说去。她毕竟是大姐，话说得婉转，没有太尴尬。我告诉她，我会给明芳幸福的。

那晚的谈话不是很愉快，明芳回来我就告诉她了，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经理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她大姐以为我们是初步接触才说那些话，当她知道我们早已热火朝天时，就不再说了，反而常拿话取笑明芳：“骗人家没谈过恋爱似的，心狂火热。”她父亲则开玩笑说：“像胶水粘到油漆。”意思是如胶似漆。

她父母本来已经心照不宣，我们明确关系后，二老就把我当做自己人了。两年后，明芳父亲因病不幸去世。他是右派，觉得政府没有给他彻底平反，临终前还交代我要替他争取离休干部的待遇。

她家有五个女婿，丈母娘待我最好，婚前的那段日子，她家有好吃的，都要我过去吃。我的朋友找不到我，就到她家去找，我甚至和朋友在她家吃饭喝酒，一点拘束也没有。后来，我和明芳买房子的时候，钱不够，她还跟亲戚借钱给我。婚后，她还经常到我家小住。在女儿家中，她在我家住的时间最多也最长。

我去找朋友玩，常常带明芳一起去。明芳说，那时，你要去朋友家，总是叫我一起去，好像别人谈恋爱没有这样，现在想起来，反而感到有点奇怪。我把她当做自己人，当做我生活的组成部分，因而许多事情都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明芳：

今天我创造了一个记录，同时收到5封信。一封浙江，一封漳州，三封三明，是你的。应该说，你的其中两封昨天就到了，因是星期天，留到今天。收发室老师说，要用竹篮装。我一直笑，心里非常高兴，也顾不得回敬她一句，拿起信就往宿舍跑，坐下来高兴地看信，当然。先看你的。

对于小林的信，你的处理方法是对的，我想得和你一样，不要常给他写信。如果他再有信来，可以给他回，谈远些，反正别伤了他的心。他应该是聪明的，“点头知尾”。

要不要跟你姐姐写信呢？我的想法是这样：写！当面说有时候会难为情，往往导致一些事情都说不清楚，反而不好办。（如果不会因羞涩而难为情的话，也可以当面说），但是信要写得详细，经过仔细考虑，把你的想法向你姐姐说，并且取得她的谅解，也许会好。至于说“慢慢来！”我想，即使你以后当面告诉她，她如果有看法，也会这样说的。也就是说，不管在什么条件下，她都可以这样说。你选择你姐姐说话，也是对的，她比较年轻，思想和我们较接近，比较好沟通。

我不太清楚你家的内情，想象也没这么严重，对你现在的想法，我理解不深。好像你家里的人都很专制，比我家里的人还厉害呢！总之，这个事情我只能给你当参谋，一切由你做决定。再次提醒你，如要写信，一定要把问题讲得清楚详细，最好写长些，三言两语不能使你姐姐完全重视，她毕竟知道得太少。

你说：“要找一个会干家务活的，不然你会累死掉的。”这话有些正确，不过，我认为也不能偏向一方，应该视具体情况而定。你的心真好，我很感激你。你不会让我受累，我也不会让你受累。你比我会的，你做。我拿手的，我做。我从小就爱劳动，并非“四体不勤”。记得有一次，家里只我一人，几个朋友来喝酒。喝完以后一大堆碗碟，洗了好久也是油油的，当时气得半死。我妈回来后重洗，她还一直笑话我笨。确实，有些事情男的不如女的，男的有力气，应该干重活。

李师傅的女朋友要去三明，真有意思。李师傅在那么多女孩子当中大概有点“鹤立鸡群”，女友怕他成了你们二十几个的俘虏，就想去监督。这句话太过激，你大概又要说我坏了，其实，她是去看恋人的，就像我心里很想去看你一样。我们太久没见面了，真想呀！这种思想，只有恋人才会清楚。

我的课程到明天就可以结束，后天要上“下册”的课，因为下学期只有17周，太短了，这个学期23周，有些课程要拉到这个学期上，所以，还是挺紧的。不过，因为没有什么作业，除了备课、上课、学英语，空闲的时间还是有的。最近很少玩扑克，倒是看了几本书，《彭德怀自述》、梅里美《伊尔的美神》、巴金《寒夜》，也看了鲁迅一些杂文，还学了一点东山的历史。《东山文艺》约我写《高山下的花环》的影评，我写了，题目是《评韩玉秀的形象塑造》，以后给你看。

你说心里有一个人，要我猜，还说有一样礼物给猜中的，又说过39天给我。真矛盾，一会儿给猜中的，一会儿给我。算了，我不猜，但心里明白。你真是调皮鬼，故意跟我捉迷藏。最好，以后说话严密些。

亲亲你，My dear

                                       旭山

                                  85、1、7

旭山：好！

外面在下雨，但也不怎么冷，除了雨声，就很寂寞了。已经十二点了，我才有空给你写信，是你那封挂号信引起的，你是想到我，可是害了自己。她们一直唱歌，到这时才结束。我写信都坐在被窝里，可能是气候和环境的关系吧，我变成了“睡虫”。

我这几天在焊接电子表和微电机，我师傅还夸我焊得很好，我自己认为也比她们几个焊得好。我没有拿废电路板练习焊接，很多人拿起电烙铁手就颤抖，我不会。前几天我两位师傅都没来上班，我没活干，看到旁边有把电烙铁，我就拿起来学者师傅的样子，在桌子上一直点，我拿电烙铁比较灵活，加上我这个“冒险家”（她们几个叫我冒险家）比较大胆，焊接有时候也看不出虚焊，师傅也很难讲清楚，还是靠自己在实践中观察。

今天到无线电一厂、二厂参观，工人都没干活，只看到一些仪器，我写这些你会喜欢吗？元旦过后就没什么活干，许多人都想回去，带队的也包括在内。但是很不理解，科委那些当官的，不知怎么搞的，可能不是花他们的钱。

三明是山区，东西都比沿海地方贵，我想买又好像不愿意，认为需要的东西可以到别的地方买。这里穿西装的人极少，我觉得奇怪，以为这里没有卖西装，原来不是，西装很多，就是颜色不好，而且一套要一百多块。要是都像你那样不买西装，那些西装都要放进“保险公司”了。没关系，有我在，相信不久以后你就会穿上西装的。别怕花时间，你可以安心去干你所认为的男子汉应该干的事情，我来当你的后勤部长，亲爱的，你愿意吗？人家都说爱情和事业是矛盾的，我也是这么认为，那就靠我们自己处理，这个问题谈起来，你可能比我好，我要写就写不清楚，留着见面谈。

你要是不接我，我干脆不回去，就永远住在三明，你不跑来才怪呢！一颗心在我这儿，不讨回去吗？不叫你老师，要叫什么？旭山也不叫，那么叫亲爱的。我要是真的在大庭广众这样叫你，你会怎样？那脸红的不用化妆了，你放心，明芳也不敢，你告诉我叫什么？

懂得生活的人才会安排生活，我太幸福了，我未来的丈夫就是这种人。我也经常想，怎样安排好我们以后的生活。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首先解决好吃穿住，只有这些物质基础的不够的，还要精神生活。什么说活着为人类而贡献，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我感觉那喊得太大声了，范围很广，渺渺茫茫。绝大多数人对社会都有做出或多或少的贡献，首先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你说对吗？我就是乱写。亲爱的先生，小女子请教了。看到这些，你会生气吗？别生气，再送一个吻，再见！

李师傅说你很聪明。邮票都有，是你寄来的，其他的你可能都有了。我给你买了一副扑克，是你业余爱好中的一种，一张一首古诗，我认为不错，一起带回去。

                                           明芳

                                   85、1、8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