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叹辛酸知县诉苦,找茬子妇人逞威
却说知县与李娘子见过,已是日西时分。别了院长,迳坐车来家,见妇人独自在屋里,便问:“我不在,你都做甚么来?”妇人道:“俺一人能做甚,只等着你回家,谁知你来的恁晚。”知县脱了外套,因看见妇人上穿沉香色露肩湘襟衫儿,下着恨天低白绫高跟鞋儿,不觉又想起那李娘子来,旋搂抱在一处,尽于飞之欢。正是:
李家娘子恁娇妍,还得回家伴妻眠。
虽是蛇精整容脸,睡到天明不要钱。
两个弄了一阵,妇人还没尽兴,知县倒歇了。知县看妇人不悦,道:“亲乖乖,休要恼。你只道我人前是个官儿,却不知我背后辛酸则个。”妇人便问怎么缘故。知县悉把近日如何得罪羊大人,以及那陆生李娘子二人之事,告诉了一遍,道:“近些在羊大人面前低眉下气,不知折煞多少官威哩。”妇人叹道:“你这个众生,到明日不知作多少罪业,待俺择机再帮你争争威信吧。”两个说了一回,各自睡了,不在话下。
却说妇人把知县的话听了,便暗暗记在心间。一日在路上开车,妇人正憋着一肚气,却见前面是一辆奇瑞,旋把自家保时捷别在路上,楞楞睁睁走将到前面,直拿手砸着窗子,恶狠狠道:“贼囚根,可认得娘娘我?”但看她香颔锋利,都是刀子痕迹;酥胸半瘪,尽显岁月模样。端的是个嘲汉子的班头,坏家风的领袖。
车里汉子遂走出来,道:“不知娘子哪家。”妇人见汉子五短身材,更添了三分胆气,道:“量你也不识得,你且去问问,本县知县的夫人是谁!”汉子道:“不知娘子所为何事。”妇人道:“你这贼杀才,刚刚在车上狗眼睥睨,可是在偷瞄老娘?看你外装老成内藏奸诈,也干这个营生?”不待汉子则言,又说道:“姑奶奶我是金躯玉体,也是你能瞧得的?看一眼也消十两银子,又与你说了这等的话,本利也该许多,合个五十两。你不认范,这银子你少不得拿来!”正是:
过季残花形尚在,半老徐娘体犹香。
岁月不减风尘意,从来笑贫不笑娼。
汉子听了,吓了个立睁,说道:“我不知娘子姓甚名谁,素不相识,如何污我偷看你,还来问我要银子?”妇人道:“怪狗才,你没看我,如何长了针眼?自古苍蝇不钻那没缝的蛋,快休说此话!”汉子嘴上不言,心里忖道:“这满脸玻尿酸忒吓人,怪道长了针眼。”只说:“娘子既恁般,且等官差来了主持公道吧。”妇人道:这衙门便是我家开的,来了又怎的?”因向袖中取出名牌,与他照了照。汉子气的脸腊查也似黄了,骂道:“好杀才!莫不是家中老王八腰里无力,腊枪头不够你这淫妇吃的,心中怨懑,走来吓诈我!”
妇人听了,正被他说中心事,立马大怒,隔着车子,飕的一巴掌去,早飞到汉子面门上,就把鼻子打歪在半边。汉子被打,怵了一刻,反手也是一巴子打过去。妇人不提防汉子还手,仰八叉跌了一交,险不倒栽入洋沟里,将发散开, 巾帻都污浊了,恨天高断了半截,帽子也飞开去了。真似个:半舀沸油煎肺腑,一柴烈火燎肝肠。
妇人本欲给家中盖老争个威风,不想却被打得没了脾气,只发狠道:“贼囚根,待我找了家里男人来,押了你这猪狗。”灰溜溜走了。有诗为证:
黄金万两终有尽,舞裙歌板逐时新。
愿君富贵休暴殄,俭如良药可医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