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人生│一间改建了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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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大雨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路上一个游人都没有。这场大雨估计还得下两天。
此时，我正坐在饰品店里的电脑前面，在网上玩着斗地主。雨下得很糟心，不过我的心情还挺好的。
老婆给我发了一条语音，说她正在做午饭，估计半个小时以后就会出发。一切顺利的话，我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吃午饭了。
今天玩斗地主很顺利，我又是连赢3局。感觉有点累了，我退出游戏，走到店门口，按理说这个时候老婆应该已经快到了。
外面的雨下地更大了，门口的路上还是一个行人也没有。我从柜台里翻出了一块面包啃了起来，我想老婆今天可能不会过来了。
我在老家一个景区的一条岔路上，开了一家饰品店。从义乌采购的各种饰品和纪念品，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屋子。这些小玩意，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这间营业房是我自己买的，前几年租给一个外地人经营，店里的这些饰品大部分是他之前采购的。因为景区经营不善，来这里的游客越来越少，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去年后半年，离租期结束还有几个月的时候，外地人说等租期到了，就不租了。我在店门口立了“店铺招租”的牌子，直到外地人离开，店铺都没能租出去。外地人半卖半送，把店里剩下的货物和货架留给了我。我开始自己经营这家饰品店。
经营这个铺子，我没打算能能赚到多少钱，更多是在打发时间。把一部分仓库交给我的朋友经营以后，我能赚到的钱更多一些。
以前，我靠做国内贸易为生。生意好的那几年，为了货物周转，我租了一个郊区的仓库。后来业务下滑，货物周转不起来，仓库里挤压的货物越来越多。
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王林打电话给我，说想要借用仓库。王林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已经有些年头没联系过了。我知道他在做一些高仿瓷器的生意。
我给王林说，我的仓库位置比较偏，而且现在快要爆仓了。他说有办法帮我解决，可以先看看场地。
王林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看仓库时，开着一辆价格不菲的车，看样子他现在混地不错。他给我带了一件他的瓷器，非常精致，不过我对瓷器并不感兴趣。
我带他看了我积压在仓库里的货物。我已经有几天没有出货过了，仓库里货物堆得满满的。他看了我的货物清单以后，说可能有一些渠道，帮我卖掉一些。
他指着仓库靠里的一块地方，说他的货物要防盗，可不可以在那里加盖一个房间。他的高仿瓷器放在包装箱里，如果在市区租仓库，成本太高。我说这个仓库我还有三年租期，退租的时候得拆掉。
“拆新建仓库的钱，我可以预先付给你。”王林似乎很中意这个位置。
“行啊。等我再卖掉一些货物，腾出来的位置就可以给你用。”
当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找到了一个潜在的买家，可以帮我卖掉一些货物。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没想到一周以后他打电话说：买家已经确认采购需求了，而且他可以帮我出货。
按照行规，我不能抢他的客户。收到预付款后，我按照确认的订单，标记了货物存放的库位，然后把仓库钥匙给了他。
交货完成后，王林当天就把尾款转给了我。他按照约定，收了百分之三的中间费。
王林把尾款转给我的同时，还给我转了拆除新建房间的钱，这笔钱比我预期的要多。
老婆最终冒着大雨，骑着电瓶车来到店里。她比我估计的时间又晚了半个小时。
“这么大的雨，你就别过来了呗！”我接过湿透了的雨衣，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没事，总得让你吃午饭吧。我做好饭，等了十几分钟，雨倒越下越大了。平时十几分钟的路，今天骑了二十多分钟。”老婆把饭盒递给我，“菜有点凉了，你拿去微波炉里热一下。”
“还行，趁现在还没凉透，我尽快吃。”我打开饭盒，大口地吃着。
“你慢点吃，别噎着。”老婆扫了一眼店里，“今天没有生意吧，我看路上根本没游客。”
“嗯，没有。”
“唉，这个月估计连租金都赚不出来了。”
我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嗯”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这个景区的人，越来越少了。来的人少，我们就没钱赚了。唉！”老婆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店门外。
大雨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今天要放空了。
“老丁，仓库的租金，是不是下个月该付了？”老婆嗑着瓜子说。
我用筷子把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说：“嗯，该付了。”
我吃饱后，不紧不慢地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在里面倒了些热水，筷子也泡在里面，过会去洗。
“你的这个高中同学，他用咱的仓库有一年了吧？”老婆说。
“有一年半了。”
“下半年仓库的租金该付了，他一直出一半的租金。你要不问问他？”王林开始借用我的仓库以后，他主动承担了一半的租金。
“好的，我先把饭盒洗了，等会给他打个电话。”
王林把尾款打给我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顺便告诉他，我准备第二天下午去仓库看一下。
我到仓库的时候，王林还没到。我核对了库存，实际库存物资比账目上要多一些。我仔细核验，发现在空出来的库位上，王林堆放了一些他的瓷器货物。除去这些瓷器，其他的完全一致。
王林晚些时候到了仓库，他说还有一个潜在的客户，如果能成交，他就可以建自己的小仓库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把仓库办公室的钥匙一并给了他，仓库的监控系统在仓库办公室里。
我询问之前的老客户，一直没有采购需求。倒是王林隔三差五就能帮我处理掉一些库存，还会让我时不时地补充一些库存。慢慢地，仓库的货物我就让王林帮忙处理了。我偶尔会去仓库看一下，每次去的时候都会给他提前打招呼。
仓库租金半年交一次，他承担了一半的费用。后来，王林在之前建的房子旁边又加盖了一间，没提前给我说，我也就默认了。
仓库就这样维持着。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支付完仓库租金，还能有不少剩余。年初景区的商铺退租后，我每天都待在饰品店里，就不怎么去仓库了。
开春的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仓库，这是我近期最后一次去。我发现仓库里有老鼠活动的迹象。王林不在仓库，我给他打电话说，老鼠不咬瓷器，但外包装还是会被老鼠咬坏的。我给他推荐了解决鼠患的方法，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回到家后，我从网店里买了一些灭鼠药给他。我担心如果老鼠咬坏了我的货物，会影响销售。
雨一直在下。我躲在门口的挡雨棚下，洗了饭盒。
收好饭盒，我拨了王林的手机号，手机的提示音是已欠费停机。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他这样的商人，如果因为手机欠费丢掉客户，是得不偿失的。
我给王林的手机号充了话费。过了几分钟，我再次拨打，手机的提示音是已关机。
老婆正在刷视频，听到我的手机提示音，说：“怎么了？王林联系不到了？”
“嗯，这有点奇怪。”
“你上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我翻了一下通话记录，说：“上次联系是一个多月以前。我想起来了，他说最近要进一批货，如果能顺利，卖出去可以赚一大笔钱。他开玩笑说，如果赚了，挣到钱会分我一些。他最近可能比较忙吧。”
“忙到手机欠费停机？”老婆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刷视频，“闲着也是闲着，你去仓库看一下呗。”
我看了一眼外面，这雨似乎还要下几天。
“等雨停了吧。”我坐回电脑前面，打开继续斗地主。不一会儿，我就把王林的事情忘掉了。
我可能太不把王林的事情放在心上了，雨第二天停了，我也没听老婆的话。一周以后，我被刑事拘留后，我才知道王林到底在做什么。正是因为他做的事情，让他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在看守所里，警察拿了几张照片，让我指认。这些照片是在我的仓库里拍摄的。
警察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是一具残缺腐烂的尸体，问我是不是认识他。从照片里，我根本认不出这就是王林。警察又问我知不知道王林是做什么的，我说是销售高仿瓷器的。他给我看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中的白色粉末，是从砸破的瓷器中发现的。我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我戴着手铐，浑身颤抖着被警方带到我的仓库。警察告诉我，取样完成后，现场已经清理过了，王林的尸体被送去做尸检。仓库里侧，就是王林搭建的两间用作存储瓷器的房子。我往里走着，远远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吓得双腿发软，已经完全忘记当天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最后我被警察搀扶着，上了警车。
一个月多前，王林在和另一些人交货的时候，双方发生了分歧，打斗的过程中，他被对方杀死。
那些人花了一些时间，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离开之前，他们把王林的尸体拖到房子的角落里。一个月后，王林的尸体被警察发现时，已经让老鼠咬得面目全非了。
警察根据群众举报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仓库，发现了王林的尸体，然后就把我逮捕了。我一时半会与王林的案子撇不清关系。仓库是我租的，监控系统已经坏了很长时间，我的货物有持续的销售记录。而饰品店的监控信息，只能记录我一部分的活动时间。
后来警察抓到了杀死王林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没多久又抓了几个。销售记录的客户信息，经过核实，都是假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货物被王林当作废品给处理掉了。
这期间，我被审讯过几次。虽然我还没完全摆脱麻烦，但比起刚被抓的时候，我的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王林太会伪装了。他骗过所有的人，也骗过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