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 (小小说) 文/张显鸿

上任 (小小说) 文/张显鸿

一大早，一辆黑色红旗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入S市政府，往右一拐在办公大楼前停下。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瞧着另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低声说:“市长，要不先休息一下，过俩礼拜再上班？”

  “去，把这几个人叫来，”市长转身对秘书道。然后提高了嗓门:“今天就上任！”

七月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绿化带里的树木也不见摇曳；很长时间又没有下雨，显得异常闷热；当走进办公室时，市长已大汗淋漓。他擦了把脸，四周打量一下办公室，宽敞明亮，三面环绕着一排沙发，几大盆绿萝、夏威夷竹错落有致；正中间放着一张硕大的黄花梨红木桌椅，彰显着霸气与威严。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茶，喝了口清清嗓子，心里若有所思。

  “咚咚！”一阵轻叩门声。

  “请进！”秘书应答。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门缝里挤进来，身着一套休闲装，精瘦而健壮，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略显有点拘谨:“市长，我是教育局……局长。”

  “听说有几所小学明码标价，一个小孩要交5万才能上学？”市长开门见山。

    “是……是，关键是就这还挤破头，每个班都一百多人了。”局长的腰弯了下来。

“那你给我算算，这小孩要上完大学需要多少钱？”市长端起茶杯。

  “来找的家长都有钱。校长们说每学期开学前手机都要打爆。”

  “都有钱！都有钱？”

  “没听说哪个家长交不起钱呀？”

  “那是因为不交钱就根本进不了你学校的大门！”市长把茶杯墩在桌上。

局长有点哆嗦，沉思半天说:“明天通知不……收……了！”

  “回去吧！你该退休了。”市长摆了摆手。

局长退下，办公室安静片刻。

  “咔咔咔”一阵皮鞋声从门外敲进屋里，飘来令人神魂颠倒地香水味。披肩的乌发，白色柔纱连衣裙，黑环带束腰，红高跟鞋支撑着两条美腿，金银首饰与名牌手包的完美搭配，仿佛刚走下T台的模特。

  “哎哟，市长，晚上有时间吗？定下来，为您接风洗尘呀！”美女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

  “最近楼盘都什么价啊？”市长望着这位本市有名的地产皇后。

  “正要给您汇报呢！刚开盘的两个楼盘，白河港湾每平一万八，海市蜃楼每平两万二。”地产皇后自信地扶了扶金丝眼镜。

  “销售怎么样？”

  “火爆认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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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站起来，转身望着窗外。他脑海里浮现出夜市里小商小贩的忙碌身影、小夫妻因房贷而吵骂、农村父母因子女婚房而焦急的面孔。嘴里自言自语道:“一个算是四五线的城市，老百姓拿着三千元左右的工资，却要面对如此疯狂的房价，不容易啊！”

  “哦，市长，您有亲戚需要买房？”地产皇后连忙站起身说。

  “那，多少钱？”市长停住脚步。

  “四……五千，要多少套就给您留多少套！”

  “好！好！全要了，这个价公开卖给老百姓！”市长扭头对着秘书吩咐道:“通知主管部门全程监管，保证今天的表态落实到位。”

  “送客……”

地产皇后愤愤地走出办公室，险些被进来的胖子撞到；撂下一句:“你瞎呀！”便一路“咔咔咔咔”地敲击到电梯口而去。

胖子低声打了个招呼，就原地站在哪儿，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一副三天没吃饭地可怜相。他似乎早预料到什么。

市长一脸严肃地瞅着胖子。三十多岁，个不高，平头冬瓜脸；牛仔裤里塞着黑白格子体恤，皮带松到了头，紧扣着膨胀得几乎要爆的肚皮。一双锃亮地黑皮鞋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鼓囊囊地，随时有破的可能。要不是那副近视眼镜显得像有点知识外，你很难想象这位就是高新开发区区长。

  “市……长！”区长不敢这样对峙下去，试探着开了口。

  “多重呀？”市长往前挪了挪椅子。

  “二百三，一直减不……下……来。”区长不好意思，脸上抽搐了一下。

  “咱俩打个赌。”市长转头看着秘书:“我敢说此人没有心，但有胆，胆起码十斤以上！”

  “市……市长，不能……开玩笑呀！到底什……什么事呀？”

  “加空气都能跑的车？招商引资的不错呀？”

  “市……市长，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区长已浑身发颤。

  “四十亿？四十个亿啊！”市长叹了口气。

  “是……我……责任，我愿接受……任何处分！”

  “啪！”市长把手高高举起，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怒骂道:“我说猪脑子装在你的脑袋里，算抬举你了。假如历史再倒退五百年，老子当场砍了你的头……”

    ……

  “哎哎！半夜三更你叫唤个啥哩？”老婆使劲在他屁股上踹了两脚:“明早不送娃儿上学了？”

    他躺着没动。他想把梦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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