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不复（11）新房

永劫不复（11）新房

一到中午的时候，北回归线以南低纬度的，那一片西南大地上，太阳会在大量水蒸气的衬托下，投射说不上颜色的光线。地平面上，密集覆盖的叶片，肥厚的植被，全在这，浓酽酽灼烤之下，散发出郁烈苦涩的气味。风在丛林中穿梭，浮动起，丝丝缕缕，如北方晴空下，掠翔而过的鸽哨，大尾巴的斑斓鸟，伏不住阴凉，或者被油滑的蛇类惊扰，显现一下，又一头扎进一处阴暗潮湿的隐秘之所。

上百个品种的蚊蝇，此时都蛰伏在，水分充沛的泥淖表层。姹紫嫣红的蝶类，是现代生活观念的鼻祖，荒淫无度的寻欢作乐，对于不远处偶尔爆起的枪炮声不为所动，他们永远处在最旺盛的发情交配时期。爱情可以将一切遁去，在色彩斑斓的掩护之下，肥壮的尾部交接起来，在随风舞动中，抽搐，欢愉。

偶有所闻的冷枪中，有人脑浆迸裂，眼球飞落。那些彼此不见的人们，用干燥的舌头，舔着灼裂的嘴唇，舌尖上，粘了一丝焦黄的烤烟型烟丝，而眼睛却如明亮锐利的箭矢，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可以诱发出，满盈的杀机。

在这样的，大氛围中，至少有一个我今天所熟识的男人，度过了他自称此生最辉煌的巅峰时刻。他头发又脏又长，两颊消瘦，我后来所看惯的，懒洋洋的眼睛，当时一定是明亮无比的，他上唇的绒毛才刚刚泛起一片青色。一个身穿高级进口防火面料迷彩服的姑娘，眯缝着睫毛浓密的大眼睛，喘息未定。她是否也同样渡过着与夏冬同样的人生时刻，我已不得而知。

这些是我的想象，我相信不会比亲眼所见更不真实，而眼前依然是北方寒冬的夜晚。

夏冬说你再递给我一支烟，我继续说后来的事。

战地采访团计划中的采访任务结束了，告别的那天晚上，她跟我回到住处，我们在街上买了不少酒和罐头。我俩都喝多了，最后就住在我那儿。我同屋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同事，那天晚上，那哥们呼噜打得比平时都响，可第二天，两眼布满血丝。

你还记得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刚到西川不久，当时她正在调动工作，准备调北京，跨军区调动应该没那么简单，不过文艺兵，我也不了解，是不是情况要特殊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路子。

当时就是她调动工作的那个空档，所以在西川，呆的时间并不长，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她扮演小情人儿的角色，东游西逛，吃吃喝喝，访朋问友，向朋友们炫耀我的小军蜜。

我的画家朋友旅行结婚以前，把房间交给了我，告诉我下个月10号以前，必须得离开。当时我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日期，已经是29号，当晚我和胡颦儿就住进了别人的新房。

这间新房，无论从哪方面评价，都是西川最一流的，楼层不算高，面向大街，室内体现出我这位画家朋友的全部艺术素养，你去过那里，用不着我再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