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
我睡眼惺忪地握着方向盘,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进入睡眠的错觉。我的妻子坐在一旁,不停地问我要听什么歌。我答不上来,就说随便吧。于是她便开始播放大张伟的魔音。她很喜欢大张伟,近期尤为喜欢,以至于但凡我们驾车出行,车里必定充斥着大张伟的“动次打次”。这导致了我在平常的生活中产生了幻听,有时候我走在路上,脑海里会忽然响起大张伟的歌,接着它被投射到现实世界中,让我觉得我的周围某一处正在放着他的歌,而且音源会跟随着我进行移动,达到完美的包裹效果。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魔性”。倒不是说他的歌不好听,只是……太“魔性”。
我认为在此时此地播放他的歌,是不合时宜的。我们正沿着之江路直行。这是一条沿江的宽阔道路,一侧是江,一侧是树。周末的早晨车并不多,四下望去,景色相当怡人。由于刚刚下过雨,微凉的空气里夹带着清新的味道。我把车窗微微摇下,吹进来的风恰到好处,这风就像是奶奶的蒲扇制造出来的,不凉,舒服。
如果不是因为困意,我敢肯定这段路途会让我心情大好。但由于起床的怨气太重,导致我依旧没法进入享受的状态。我的身体紧绷着,不太愿意和妻子对话,这是我对她的一种埋怨。埋怨她早早地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送她去参加“最后一次在学校里的聚会”。
让我来解释一下什么叫“最后一次在学校里的聚会”。因为他们的大学将在下周正式“停止运营”。“停止运营”就是指,学校里的水电都会被断掉,所有的人都会迁移到新的校区去,而这个校区将被废弃。也许它会被拆除,在这片土地上将兴起一座酒店,也许它会就这么被摆放在这里,纹丝不动。我想多数的可能性还是会用来开发商业项目,毕竟这块地的位置那么好,周围全是旅游景点,若是开发成酒店,一定价格不菲。
我们准时抵达了学校门口,与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差。妻子匆忙地下车,往教学楼跑去。学校里不让车进去,校方在离校门不远处专门划了一片区域供外来车辆停放。很明显,这片区域是刚刚划出来的,是为近期前来参观的校友划出来的。早上的车并不多,我找了一个靠近出口的位置。
妻子给我安排的活动是自由行动,但需要在午饭过后回到这里接她回去。我打算在车里睡到饭点,悠闲地去吃个午饭,然后回家。说来也真是奇怪,刚刚一路上我都困得不行,可真给我机会睡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真是恨透了自己,只可惜我不知道究竟是由什么器官来控制睡眠的,不然我一定照着那个部位死命捶打。我脾气可爆了。
我沮丧地下了车。我放弃了去外面自由行动的机会,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此时此刻我该到哪儿去自由行动。于是我决定去学校里自由行动,去看看妻子曾经读书生活过的地方。
我发现很多大学的构造都是类似的,至少她的和我的是一样的。从学校大门进去之后,是一条极为宽敞的道路,这甚至有可能是整个校园里最为宽敞的一条道路。道路的正前方是一个大花坛,花坛里面是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字,我看不大明白,八成是校训。花坛的后面是一幢高大的楼,通常这会是整个学校里最高大的一幢楼,也就是行政楼。前面的花坛很宽,你想进行政楼得绕过这个花坛,光绕过花坛还不够,你还得爬很长一段的台阶,这些台阶使这幢楼显得异常神圣。仿佛想要走进这幢楼,你得足够诚心,而你的足够诚心得用这些台阶来证明。我不够诚心,我打算沿着一旁的小道往校园深处继续探索。
一路上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有穿着时髦的,也有土里土气的,有染着一头红发的,也有秃得只剩一撮毛的。这些人或是在热烈交谈,或是在拍照合影。我在他们中间穿梭着,显得格格不入。我的脸上没有他们那般丰富的表情,我就像一个外人。我还是第一回站在一个如此庞大团体的对立面,如果他们整齐划一地对我说“你这个外人”,应该可以触发路边所有电瓶车的警报。
我心虚地加快了脚步,为我的探索之旅提了提速。我沿着那条小道不停往里走,小道逐渐变窄,道路两旁的人也逐渐变少,直至后来空无一人。当我身边空无一人时,我其实并没有马上意识到,我还不停地在往前走,而当我意识到我身旁空无一人时,我已经走到了小道的尽头。如果不是那堵墙,我还会不停往前走。看来我的探索之旅到头了。
如果不是那一瞥,我可能已经折返往回走了,回到车里,开始抱怨这一行的无趣,然后把座椅调成水平,躺在那儿打游戏。那一瞥改变了一切。转身,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一个破旧的铁门,铁门里面堆满了垃圾,垃圾中间有一条路,路长得看不见尽头。我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探索之路,而且此情此景显然更具有探索的趣味。
这是一个废弃依已久的宿舍区。沿着小路往前走,右侧是寝室楼,左侧是围墙。围墙上竖立着的碎玻璃显示了这应该是学校的边界。一旁的寝室楼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读书时的教室,它不是一幢,而是一排。房子很矮,只有四层,但是它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远到你丧失了数数一层楼究竟有多少房间的好奇心。房间里是那种老式的家具,桌椅是贴皮的,所有的物件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你可以在一些房间里看到学生遗留下来的物品,有脸盆、牙杯、衣服,甚至还有娃娃,看起来这儿应该是一个女生宿舍。
我沿着小路继续行走,走着走着忽然小跑起来。我显然是对这次探索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有一种预感,我能够在前方有所收获。
这个收获并没有让我等很久,我跑了没两步就看见我的正前方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坐在一个石凳上,长发披肩,身披一袭红色的连衣裙。我停止了小跑,尽可能让我的动静小一些。我不想让她意识到有一个男人正在缓缓向她靠近。可她还是发现了我,她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停住了脚步,也看着她。我应该继续走的,这样会显得自然一些,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停了下来,这让我很尴尬。
那并不是一个好看的姑娘,我无需花太多的工夫来描述的长相。我甚至不想花太多工夫去与她对视,可我却无法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在我的社交规则里,这绝对算是重大事故。通常情况下,都是由我来打破沉默的,这回也不例外。
我说:“你好,你坐在这儿干嘛呢?”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说:“你看的见我?”
“嗯。”我心想,这女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话。
“好吧,看来你不是一般人。”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被她这神叨叨的表现给逗乐了。
“是啊,我不是一班人,我是二班的。”
“什么专业?”
“营销的。”
“哪一届的?”
“14届的。”
“噢,14届的。”她边点头边掰着手指,“那你还很年轻啊。没毕业多久啊。”
瞧她这话说的,老三老四。一个和你看起来年纪相仿的人,在你面前说你年轻,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适。我强忍着恶心,问她是哪一届的。
“我?我比你大多了,我是99届的。我们是建校以来的第一届。”
“你可真会开玩笑。如果是99届的话,你今年应该是……应该是多少岁来着?”开始轮到我掰指头了。
“40岁。如果还活着,应该已经40岁了。”
“什么叫如果你还活着?”
“我已经死了。所以我说你不是一般人,因为你能看见我。”
“哇,真的假的?”我装作很吃惊地样子。但我的表演很拙劣,那是我故意的,我想让她意识到她的话在我眼里是多么可笑。
“好吧,你不相信是吧。”
“我信!我信!”我装得像个傻子。
她显得很无奈。她转身朝一间宿舍走去。宿舍的门紧闭着。她并没有尝试去把门打开,但她进去了。是的,即便门关着,她依然进去了,她直接穿了过去!
我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看起来就像个傻子。可这回不是装的,我是真傻眼了。
她又从里面穿了出来,问道:“这回信了吧?”
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以前住那屋。”她示意我跟着她的步伐一起去参观一下她曾经的寝室,“以前的床和家具都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床也是上下铺,很不稳,推一下会晃老半天。这个质量就很好,推一下纹丝不动。你们后来这些学生真幸福,用的东西都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很多。而且你们读书的时候应该也没我们那么拼命吧,我们那时候读书可拼命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一直都在这儿?”我终于回过神来。
“不是的,我在北京。学校要拆了,我过来看看。我毕业以后去了北京,之后一次都没回过杭州。之前是没机会回,后来是真没机会回了。我活着的时候,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我都觉得没机会做,等我没了以后,我才发现以前那些根本不叫没机会做。”
虽说她这番话的主旨显得很凄凉,但从她的表情上,你看不出她有丝毫的悲伤,她的表情很平静。不知不觉中,我竟觉得她的脸有些许好看。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女人。当然,我最好奇的问题是“她是怎么死的”。但这么问实在是不太礼貌,至少在活人的逻辑里,这是不礼貌的。如果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至少需要做一些铺垫,我可以引导她从毕业之后的故事说起,慢慢推进,让她自己主动把这个事情告诉我。
“所以……你毕业以后就离开杭州了吗,学姐?”
“是啊,毕业以后我就和我男朋友一起去了北京。这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最错误的决定?”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叹气的时候美极了,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一样。
“选错了男人。”
“能展开说说吗?”
“我毕业的时候,面临一个选择,到底是留在杭州,还是去北京。我当时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公,他坚持要去北京。他说,北京是首都,地方大,机会多。那时候我和他都是穷学生,家都是外地的,农村的,反正去哪儿都不可能回老家。当时我就想,既然你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去呗。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我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可就在临出发前,我动摇了。”
“为什么?”
“那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生,疯狂地追求我。他是我们学院的,比我小一届。他很完美,长相帅气,家庭条件好,读书成绩也很不错。他很儒雅,在我面前时,总是表现得很斯文,我很喜欢他这一点,这也是最令我动心的一点。在我老公身上,这种特质是完全不存在的。”
“那你为什么没和他好?”
“我后来也不停在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很痛苦。我想,老天真是残忍,为什么让我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这么一个人呢。如果我没有男朋友,我一定就和他在一起了。可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如果移情别恋,一定会遭到众人的唾弃。我和我的男朋友已经处了两年,这两年里感情比较稳定,我无法做出背叛他的行为。”
“那是挺可惜的。”我略微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男生对我很痴情,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你看,我的长相并不出众,家庭条件也很一般,大学四年过得平平庸庸,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我。他每天都会给我写一封情书,他的文笔很好,每次读他的情书,我都热血澎湃。我很享受这种热血澎湃,而这也让我很羞耻。我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老公,我每次看完都会把情书销毁。他很用心,每一封情书的信纸都是不一样的。后来我意识到这种行为很不好,就让他别写了。”
“然后他就不写了?”
“嗯。他很难过。他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追到我。可我却拒绝了他。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我说你这么做是在逼我,逼我背叛我的男朋友,逼我做坏事。我不是那种女人,你死心吧。”
“我猜他一定没死心。”
“是的。虽然他没再给我写情书,但是他会来找我。后来他的事情被我老公知道了。我老公让我和他断了联系。他很生气,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动手打你?”
“是的,他打我了。那时候还算是轻的,和我们结婚以后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挠痒痒。那段时间我整天都会哭,我的内心很复杂,我又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又为要和那个男生断绝关系而惋惜。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我老公。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不好。我觉得他动手打我只是在教训我,是我应得的惩罚。”
“感觉有一点病态。”
“何止是有一点,我觉得那时候的我简直是不可理喻。没过多久,我们就离开杭州了,我很难过,但我和自己说,要向前看。也许那个男生只是对我的一个考验,我没有选择他,我经受住了考验,所以我理应得到幸福美满的生活。”
“你得到了吗?我是说,幸福美满的生活。”
她摇摇头,她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为自己咄咄逼人的问题而感到惭愧。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承认我的心理素质不是很好。在我感到紧张时,总是很难开口。我怕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会让事情往不好的方向上发展。
“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虽然我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但我显然不能把这种心理表现出来。我假装冥思,片刻之后告诉她我想知道。
“我们到北京以后,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走上致富之路。不仅没有致富,连温饱都有些困难。我老公当初说机会多,但我发现这些机会并没有眷顾我们。我们都是社会底层,工作很忙,但工资很低。我们住在一个群租屋里,狭小的空间闷得人透不过气来。我们的房间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透过窗户你看不到任何希望。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就在这种毫无盼头的情况下,我们结婚了。他说,结婚是精神上的鼓励,也许结了婚以后,生活就会不一样。结果真的不一样了,比以前更糟了。结婚后不久,他就迷上赌博了。他赚得不多,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够他一个晚上的赌资。他拿我的钱去赌,还让我去借钱给他赌,实在拿不出钱了他就打我,打得可狠了,恨不得打死我的那种狠。”
“太可怕了,那你没有和他离婚?”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我是不是挺傻的?”她苦笑着。她的苦笑看着很凄惨,但听不到声音,感觉她再这样笑下去能渗出苦汁来。
我安慰她说,这也不能说明你傻,毕竟谁都有坚守的东西。有的人坚守信念,有的人坚守贞洁,有的人认钱不认人,有的人只认一个义字。
“你别安慰我了,我就是傻。我后来想明白了,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发生什么了?”
“我老公在我们的床上摆了一床的菜。还点了蜡烛。那个场景真是搞笑。人家吃烛光晚餐都是在桌子上,可我们没有桌子,于是我们就在床上吃。但我还是很感动,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那天是什么日子?”
“那天不是我生日,也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那一天,是我离开人世的日子。”
“啊?”我感到有些恍惚。
“那天我老公对我说了很多话,说了和我的相识,说了我们现在的生活,说了他后悔去赌博。他说他这一辈子很失败,没有给我幸福的生活,如果能重来该有多好,他还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会加倍地爱护我。后来,他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的红酒,他说干,我们就一股脑儿把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喝完没一会儿,我就开始有点难受了,感觉喉咙烧得难受。我平常不喝酒,起初我还以为那是正常反应,但越到后来越不对劲,我感觉喉咙里就像有火一样,我想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全身没一点力气。接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了,我依稀能看见,我老公在哭,哭得很伤心。我从没见过他那么伤心。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然后你就……”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述。
“嗯。”她点点头,“然后我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我被我的老公下药给毒死了。他应该也死了吧,但我不确定,因为到这边来以后我再也没碰到过他。可能他下地狱了吧,做了坏事,不是都会下地狱嘛。”
我向她表示歉意,我不该让她提起这些过往的伤心事。她说,没关系,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早就对这些事无感了。我们又唠了些别的事情,我试图让谈话的氛围变得轻松一些,但总是弄巧成拙。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乎在那个话题之后,我们都没有了聊天的心思。
天空飘起了小雨,雨水打到身上很舒服。我想找个地方躲雨,但后来发现并没有这个必要,雨水穿过了身前的这个女人,径直打在地上。她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她不会被淋湿。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妻子打来的。我和女人说,我接个电话,便转过身去。
“喂?”
“喂?你在哪儿了?我们结束了,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我和你一起去?”
“对啊。去食堂吃。我们有饭票。”
“好的,我一会儿就过来。我在你们学校里,具体在什么方位我也不清楚,我现在走过来找你。”
“到穷理楼来。我在一楼等你。”
“好的。先这样吧。”
我挂断了电话。等我回过头去时,那个女人不见了。她消失了,没有一点动静。当然,我知道她离开也不应该有动静。
“快去吃饭吧。我也该走了。”我正准备离开,耳边又飘来了女人的声音。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忘了她的长相。我努力回想,也记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样。
“你要去哪儿?”我问那个声音。
“不知道。再到处去走走吧。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是。”
“和你老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说,你遇到女鬼了,你要说遇到仙女了。明白吗?”
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的这句话,让我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一瞬间晴空万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他叫张远。”
“什么?”
“我说,那个曾经疯狂追求我的男生,叫张远。就在我临死前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是他的脸。”
我点点头。
那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的声音便消散了,再也听不到了。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喊了两声“仙女”,但她并没有回应我。看来她是真的离开了。
在去往穷理楼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妻子。几经考虑之后,我决定对她保密。毕竟这件事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即便我和她说了,她也一定会以为我是在和她开玩笑。别说她无法相信这件事了,连我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甚至开始怀疑,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所作的一个梦。
雨越下越大,我开始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经过操场时,有一个老头坐在看台上。整个操场空无一人,唯独他一人坐在那儿。他身着黑色的西装,手握着萨克斯风,异常显眼。
他开始了演奏。乐器的声音很浑厚,穿越了万千落下的雨滴进入我的耳朵。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我甚至想驻足观赏一会儿。他吹得很好,看起来煞是专业。那首曲子也耳熟能详,它叫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