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者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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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异样的眼光和轻笑声里我掩着脸跑出了招聘大厅，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面试失败了。彷徨的走在路上，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轻声哭了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漂亮，一时间充满了自卑感，一脸茫然的朝着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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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飘忽不定的我，从上火车起就注意到了他。满头乱糟糟的白发，有一大半遮住了他的脸。从左一块右一块的污垢中勉强能看到他土黄的肤色。如果忽略他手中的小铁盆和挂在身上那把充满现代气息的二胡，我会以为他是刚从五指山下蹦出来的。没有孙悟空的矫健敏捷，他步履蹒跚的从我们身边经过，浑浊的眼睛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目光似乎不知向哪里放，只是一昧的盯着脚下狭窄的过道。喔，还有他的鞋，底板已经被磨破，指头在棉布的缝隙中若隐若现。

3/

可能人太多的缘故，他并没有买到有座位的票。一路寻找，似乎想找个暂时无人的空座休息一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虎头虎脑的跑上过道，一口小白牙在窗子投进的阳光里闪闪发亮。一抬头，撞上了对面走来的他。小孩转溜着圆圆的眼睛，看到他身上的二胡，伸出小手要去抓。他愣了愣，随后展开笑颜，用他粗糙的大手摸摸小孩的头，"小娃娃乖，不动爷爷的心肝宝贝儿，爷爷给你糖吃好不好。"说着便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未触到糖果，小孩便被腾空抱起，一名妇女一边呵斥小孩不该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一边嫌弃的看着他，抱着小孩要离开。小孩哇哇大哭，哭声伴着呵斥声渐远，还站在原地的他已红了脸，像被风干了的苹果。

4/

等我去趟洗手间回来，他已寻了一块小空地蹲了下来。再放眼望去，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双人座上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一个背包。外面的景色从我的视线一一划过。只是，没有太多人愿意花一点时间去欣赏。他们有太多事情要忙了，昨天的烦恼，今天的工作，明天的生活，还有手中的各种电子高科技产品。经过了站点的时候，上来很多旅客，其中有一个男孩，短短的黑发，大大的眼睛，加上白衬衫牛仔裤显得清清爽爽，嗯，是个帅小伙。他似乎眼神很好，一眼就瞄到了放包的空位，拨开重重人层，朝位子冲了过去。而座位上的包早已不在原处，原来，旁边的姑娘正拿着哩。

5/

过了一会，火车重新开动，车厢安静下来。一声声《二泉映月》飘来，二胡的声音缓而扣人心弦，他正靠着一张座椅全情投入的拉着弦。人们抬头瞄了一眼，又立即埋入自己的事情里。一首曲子拉完，他清清喉咙，“……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希望各位伸出援助之手贡献自己的爱心。”我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嘹亮的嗓音，熟悉的台词，这样的场景似乎上演过很多遍，人们依旧面无表情，走过一节车厢，他只收到寥寥无几的几个硬币。即使这样，他看起来还是很开心，接过硬币不停的说谢谢。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旁边的姑娘表现出极其的厌恶感，"这种人我见多了，我才不会给他钱。"有人附和道，"是呀，他们这些人的收入比我们可高多了。"听到这，我也把准备伸向他的手又收了回去。他明显的顿了一下，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走远。

6/

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火车上所见到的人和事。

7/

直到我接到通知说到孤儿院去演讲。在一家简陋的孤儿院，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本来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时的他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与他们一起玩笑嬉闹。他是他，却又不是他。还是满是补丁的衣裳，整洁干净了许多，面目慈祥，不同于火车上的那副模样，凹陷的眼窝，满满都是自信与宠溺。在孩子心中，也许他就是天使。院长告诉我们，他每年都会来这里捐助，为孩子提供一些需要的物品。孩子也特别喜欢他。我有些惊讶，又很好奇，太多太多的疑问困扰着我。难道真如火车上那些人所说的一样，他生活富足还有余钱来做善事？当我委婉的询问他时，他笑了笑，“难道只有有钱人才能做善事？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未能有些成就，但是我能为在这里的孩子们尽一份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8/

可能是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坦然自若的说，“我没有余钱花在打扮上，我卖艺，不乞讨，没什么不光彩的，我做事只求心安就好。孩子们的心是纯洁的，看的事情更加的直观，跟他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沉默了，不知道用什么来回应他。他说的没错，有一部分人总喜欢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周围的一切，其实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也无贵贱之分。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留痕迹地做着那些别人不知道的善事。他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想起了自己当时插回兜的手，觉得那么的无地自容。

9/

回程中，透过窗子，陆陆续续看到几个像他一样的人。在微微一角，像杂草一样在夹缝中顽强生长。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会用那些钱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像他一样有着高尚的品格。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保持沉默，只是不要用刻薄的语言将自己的意志来强加给他人。忽然想起狐狸对小王子说的那句话，"只有用心观察，才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因为眼睛看不到实质性的东西。"然而，我们往往看见的只是面前而不是背后。

10/

多年以后跟朋友走在街上，我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彷徨，也没有了以前的自卑。想起了那个老人，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那句心安，我想那才是陪伴我一生的财富。在路边又遇到了一些类似的人，我伸出了手，朋友拽了我一下，我笑了笑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