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禾-七
自己呢？自己也会为另外的人做到这种程度吗？
或者应该问，自己会为另外的人做到何种程度呢？
次日，晌午……
闷热的山林，蝉鸣四起，一只丈余长的虎，悠悠地穿行于郁郁葱葱的古树之间。
片刻，张大了嘴，甩了甩身体，前肢伸直，后肢弯曲，像是人伸懒腰似的，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准备睡去了。
空气中，有微微的火药味。
不远处，一块石头，从树上，掉了下去。
瞬间，一张巨大的网从上方直降，垂直落下正扑向虎。
虎闷哼一声，敏捷地闪到一边，网边缘的铁钩刮到身上，火星四溅，却不起半点伤痕。
虎吼了一声，环顾四周，无数火矢已经从四面八方直射而来。
但是那刀枪不入的虎皮，还是将所有的箭矢弹飞了出去，落到四周，引燃了一大片落叶。
虎吼了几声，不急不缓地迂回旋走着，只是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周围的树木之上。
火药味，渐渐浓了。
那虎大吃一惊似的，向脚下望去，燃尽的落叶之下，是黑色的硝石与木炭。
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脚下的火舌喷吐着直冲天际，黑烟四起，熏得树上的人都忍不住遮住了口鼻，咳嗽起来。
虽然虎一直没有动静，但是那些人也不敢轻易落到地上，就这样盯着黑烟的中心。
“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却是右手被树上的毒蛇咬了一口，一时没有稳住身体，摔了下去。
呼吸之间，虎已经咆哮着冲了出来，一掌，将那人的脑袋直接拍飞了出去。
断颈喷出的鲜血，溅到树上。
“放箭！”
十余支箭喷了出来，虎敏捷地闪到一边，双脚直立，前肢抱住跟前的树干，动作虽然略显笨拙，但居然也非常快速地爬上了那棵树。
轻轻一跃，飞到了另一棵树上，随后是一声惨叫，一具尸体被甩了下来。
“老大被杀了！”
数声惊叫，树上的人都落了下来，聚在一起，看着树上的虎。
它悠然自得地看着面前这些全副武装的汉子，不疾不徐的来回踱着，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看到虎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慌了。
“这东西杀不死吗？！”
“箭都已经用完了！”
“火药也没有剩余了！”
虎也落到地上，看着他们，像露出微笑似的，嘴角上扬，模样狡黠至极，也可怕至极。
僵持良久，虎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这些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像是在考虑怎么虐杀眼前的这些人……
“拼了啊！”人群中块头最大的一个打破了沉寂，冲了出去，抡着一把铁斧，奔向虎。
那虎也没有躲闪，沉重的一斧，毫无遮挡的击中了它的脑袋。
却，
无伤。
猎人的手，却已经被震得麻木。
虎吼了一声，一爪拍向眼前的人。
那人被吓得呆了，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眼前一黑，只感觉自身被击飞了数丈远。
疾风吹着脸颊，感觉睁开眼睛都很困难。
死了吗？
不，只是感觉被拍飞，却全无痛感。
而且这拍飞的时间。
也太长了……
茫然地、挣扎着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和他周围不断倒退的一切。
已经死了吗……
是要被白无常带往阴间了吗？
不，不是，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也不是周围的树木在倒退，而是少年的速度太快了。
被安置到地上，猎人已经呆住了。
“已经快到村子了，回去吧，我还要救其他人。”
说完，已不见影子。
猎人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入口，近在咫尺。
这可是……十几里的路程啊……
山林深处。
白色的少年重新挡在众猎户的前面，与妖虎对峙着。
“居然不小心死了一个，真是的……不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呢……”少年抬起头，看着那只虎，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样大费周章呢……”
回过头看着身后早已吓得不轻的猎人们，淡淡道：“快跑吧，我不一定能撑多久。”
那些人微微一愣，为首的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你……”
“你们多废话一个字，也许就会多死一个人。”少年冷冷道，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些猎人听他这么说，面面相觑，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你……叫什么名字？”
“离林之叶——林离。”
“诶？”边跑边疑惑着，猎人们很快就走远了。
“呵……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种凄厉的名字……”林离自嘲般地笑笑，视线转移到面前的虎身上。
很不开心似的，一声闷吼，那虎冲了过来，奔向林离。
扑了个空。
不，倒不如说一开始目标就不是林离。
那虎朝猎人们离开的路上冲去。
林离也早已料到，追了上去。
那虎刚奔出数十步距离，眼前枝干粗大的古树纷纷倒下，挡住了去路。
林离稳稳落在树叶之间，刀已出鞘：“别想了……”
那虎大吼一声，冲向林离。
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冲锋。
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趁着这间隙，妖虎越过断木，继续向猎人们逃跑的方向冲去。
硬碰的话，虎也占不到便宜，不如这样来耗费自己的体力。
还真是狡猾的畜牲啊……
“呿……”林离看着渐渐走远的妖虎，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想给我增加累赘吗？”
白衣如影，消失不见。
在林间飞掠，虎与猎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而白衣的少年，始终夹在二者之间，警惕着虎的举动。
这样纠缠下去也没办法。
自己向来，就不曾怕过任何人的刁难。
也不曾怕过任何古怪离奇的对手。
因为如果害怕或者退缩。
非要在自己有把握的情况下才肯拔刀的话。
就等于是用自己的自尊换取胜利了。
那么，
如你所愿好了。
“毕竟我啊……可是一直在寻找着能让自己全力以赴的对手啊……”
想着，那虎已经追上了逃跑的猎人们。
略带狡黠地吼了一声，扑向队伍最末的猎人。
风，掠过。
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虎扑了个空。
而那队伍最末的人，此刻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可他自己，什么也没意识到。
仿佛眨眼间，自己就超过的面前的伙伴们，跑在了最前面。
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听到一阵若即若离的声音。
“快跑……”
那猎人微微一怔，却没有停下脚步。
身后的妖虎狂怒着大吼一声，山林为之震颤，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剧烈震动起来。
直冲向整个队伍。
白光一闪，清冷的刀刃反射出耀眼的光，一瞬间蒙住了眼睛，虎下意识闭上了眼。
只一瞬，猎人们早已跑出数丈远。
面前不远处，一把刀插在地上，闪着寒芒。
而林离，就站在那把刀上，微微弯腰，充满挑衅地冲着畜牲鞠了个躬。
“吼啊！！！！！！”
愤怒的咆哮，席卷着无尽的杀意，袭向林离。
刀，抽离地面，风掠过。
在那之前，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再一次，扑了个空。
“吼啊！！！！！！”
气急败坏似的，在原地翻腾咆哮着，一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林离。
然而，一无所获。
下定决心似的，再次向猎人们冲了过去。
再一次，最末的人跑到了最前面。
再一次，整个队伍凭空向前进了数步。
这样，反复了不知多少次，那虎终于放弃了的样子，伏在原地不动了。
白色的影子落到地上，盯着它。
狡黠的神情，再次出现在了虎的脸上。
林离大口喘息着，虽然自己的速度够快，但一直这样折腾，体力也明显不够。
“怎么？不追了？”林离稍稍平缓了气息，问着。
那虎也不答，神情却越发可怖起来。
突然，吼了一声，笔直冲向林离。
闪过，脚下却踩中了什么柔软的动物，微微一滑，一个酿跄，差点跌倒。
虎猛地转过身，冲了过来，林离大惊失色，但借着那虎冲过来的风压，很快侧着身子，在掌握好平衡之前就已经飞出丈余远。
但是，体力已经见底了，方才那极限地一下，也扭伤了脚踝。
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必须马上离开才行。
但现在的自己，还办得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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