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电车养你
“我偷电动车养你啊!”我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能偷多少钱?”面前的女子背对着我,淡然的点起一根烟问我。
昏暗的灯光下,一袭黑裙,5厘米的高跟在脚下,比我高了一丝。大波浪头发,曼妙身姿,吞云吐雾,却不曾转头回来看我,似乎不愿多看我一眼。
她是我老大的女人,也曾经是我的女人。我们出生在一个偏僻得没有名字的村庄里,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高兴。然而,有一天,她爸病了,癌症。我和她坐了好久的车,一起把伯父送到市医院,医生说没钱就只能带回家等死。她求了好久,我从未看到过哭成这样的她。然而,并没有用。
带着伯父回家,她日夜都守在伯父身边照顾伯父,而我能做的,只是每天去帮她做点农活。我从没告诉她,我曾经偷偷的看到过伯父一米八的瘦高个子,躺在床上哭泣。直到有一天,伯父悄声和我说叫我照顾好她。我隐约感到什么,却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那天,我替伯父家做完农活,回到她家时,进门就看到她跪倒在地,身体倾斜着,眼睛红肿,却没任何表情。再一看,伯父倒在地,黄土的地上满是鲜血,而那手腕上,开着一个口子。看到我以后,她没说什么,只和我说了一句:“帮我葬了我爹。”便回房了。那晚,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她一个星期没说话,直到下葬完了之后。那天,我再来到她家找她时候,门已经锁了,门口有一份信,留给我的。上面写着:“我要挣钱,我会回来找你。”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恋了。自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有一种对第二天的希望,似乎我知道明天,会在村口看到她大包小包的走回来,说:“我回来了。”
刚开始,每两个星期,我都会收到她的信,她告诉我她每天发生的事,似乎很快乐。可信上从没有在哪寄来的地址,她也从来没提过她在哪工作。再然后,她告诉我她很忙。一个月才能接到她的一封信,有时是两个月。再后来,我再也没接到她的来信。我的耐心一天一天的被耗尽,直到过了两年,我决定去找她。我和家里说了人生第一个谎:“爸,妈,我出去挣钱,以后回来给你们修大房子。”
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找她,只知道村里的村支书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告诉我,村子里的人都去日本找工作。于是,我偷渡了。在运输船上的货仓里,我认识了痞子张。像我这样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的人,父亲在我出门以前和我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我放在心里的话。
像我和痞子张这样的人,在日本是找不到正经工作的。而痞子张却不在意,他和我说到了日本,万事他搞定。那晚,他带我去拜了堂口,叫鼓上蚤堂,拜的是时迁。堂主说我们堂口是青帮在日本的一个堂口,专门给社团解决一部分开支问题。
入会的第一个晚上,痞子张带我去练手,选了个停在公园路口的电车下手,是一对小情侣的我把锁打开了,觉得心快跳到嗓子眼!痞子张一下跳到后座,我手上用力一拧,身后传来一阵八嘎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辆电车和那对小情侣再也没关系了。没有后怕,我心里不知为何,剩下的只是刺激。我决心做好这一行,让老大赏识我,这样我就能借堂口的人手去找到她。我们堂口有一个规定,只偷日本人,不能偷中国人。我问过堂主,堂主说我们是中国人,不能对自己人下手。咱们在外面,就要团结,偷车只能偷外人!我还问过,为什么只偷电车。堂主说,这电车是他们的交通主要工具,偷掉以后,他们就不能按时上班和上学,无形中就会影响到他们的经济和教育,为咱们国家尽一份力。我不知道老大这道理对不对,只是在想被偷的人再买一辆,那我就能再偷一辆。
我拼了命的偷电车,技术越来越好。我们老大一天能偷六辆,而我一天能偷十辆,可我不告诉他,他只知道我一天能偷五辆,因为那五辆是我交给堂口,还有五辆,我偷偷卖了和警察交朋友。顺利成章的,我升了位置,和另外两个大叔一样,成了副堂主。每天,我一直都在找她,却从未找到。
那天,我终于知道,我们这所谓的鼓上蚤堂,和青帮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老大偷了山口组老大的电车。我不明白为什么山口组老大要骑电车。可能有钱人都某种癖好,而山口组老大的癖好就是载着女朋友骑电车。
那晚上我们堂口正在潇洒,一百多号人在地下台球室打着台球,玩着麻将。突然就进来三十多个人拿着冲锋枪进来。叽里呱啦,我不知道这帮人在说什么,反正不敢动。然后老大和另外两个副堂主一个一个的被拉出去崩了。轮到我的时候,依偎在山口组老大怀里的女人和他说了什么,我就成了鼓上蚤堂的堂主,而鼓上蚤堂并入了山口组,专门替他卖白粉。我活下来了,心也碎了。依偎在他身边的女人就是她,那个我魂牵梦绕五年的女人。
可我不服输,她从来没说离开我,我不放弃。我拼了命的为那个日本人工作,替他杀人,替他贩毒,为他挡枪,不为什么,就为接近她。那个日本人曾经问我为什么这么拼命为他工作,我说报答他的不杀之恩和知遇之恩。
呵呵。
我又升了,他的代言人。所有他不想去处理的事,都是我去面对。我和他住在同一间别墅里,方便替他做任何事。我和她朝夕相处,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我和她时常碰面,却像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不同的是,我们每天擦肩很多次。在他眼里,我和他夫人没有任何言语,他很放心。
今晚,他让我陪她去购物,让我保护她。我却再也忍不住,八年的等待,变成了今晚的一句:“和我回去吧。”
“回去你养我吗?”她转过身,丢给我一句话。
“嗯!我养你!”
“你怎么养我?”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烟。
“我偷电车养你啊!”我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能偷多少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沉默了。她很快的抽完一根烟,又点了一根,一根接着一根,满地都是烟头
“忘了我们的事,我是你老大的女人。”顿了顿,又说:“我再也不想没钱给自己在乎的人治病。”这声音中的哽咽让我不知所措。
“我是你老大的女人。”这一夜,我睡不着。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中徘徊,挥之不去。八年的隐忍和等待,最后却只有这么一句话。我曾经以为,只要倾尽一切去守护想守护的人,最后一定不会负了我。拼了命的去寻找以为属于我的东西,最后原来早就换了拥有者。我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她不和我走的话,我一定会杀了那个日本人。现在我知道,原来当你知道一件东西彻底不属于你的时候,你连反抗的心都没有,这样的无力感从心底发出。
这一晚,我塔上了回国的飞机,谁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