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之四

碰壁诗中有一作意，屡见不鲜，其于造物无情，惨挞人间，无处可逃而仍欲逃之，无力与抗而仍欲抗之，每长言永叹，痛而呼之。其咏冬日泡桐：“冬如暴君临下土，牧民之术惟恐怖。斫强者弱生者亡，一霎乾坤归巨墓……谁使汝失南北向，坠向冬日枝头上。与汝之国隔死生，从此归途沦渺莽……我固洞然知乎此，奈我心已如冬死。并心之死不自哀，畴能为汝悲与喜。君看暮雨森然来，雨里狰狞风已起。” 曰不自哀者，因心已死矣。倘心未死，宁不哀之甚乎？此不哀之甚乎哀者也。【我与】则曰：“我与世战不周下，海水倒激奔天射。我不能胜意先疲，掉头勒我青骢马……大月孤光卓天地，照我独影行苍茫。”与世战者，即与天战也，掉头败走，理固宜然，而独影苍茫，依然怅惘，心尚不甘也。【长冬】诗：“长冬囚城郭，城郭复囚楼；楼更囚我住，日日守孤愁。”其【无题】：“忧世成逃世，伤生尽此生。微躯如片雪，飘坠海沧冥。” 诗以自道也，再三再四，反复不厌，遂使旁人亦危涕坠心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