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夏天
走出四月的沙尘,还未感受春天的暖意,就随着五月进入了温和的初夏。
租住房子一年多,在疫情的包裹下还未好好观察过周边的环境,今年才发现这个老小区里树多花多,早在春寒料峭中就欣赏和领略过桀骜的玉兰花,白色的杏花、粉红的桃花、金色的迎春花、紫色的丁香花更是给今年多风阴霾的春天增添了不少亮丽的底色。
这几日,二宝起得越来越早,我每天早上都会领着他穿过园子去上学,清晨的小区清新安静,因为离上学时间尚早,我故意放慢了脚步。树林间,好多喜鹊来回穿梭,一会儿落在草地上,一会儿落在枝头上,二宝总会调皮地追赶,对着鸟儿不停地喊叫,我担心地总是压低嗓门不时安顿,小心脚下,不要冲过小路,不能破坏了嫩绿的小草。二宝做着鬼脸,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突然他停下脚步,惊喜地问我:“妈妈,这毛绒绒的是什么?”我笑了,看着在晨光映衬下晶莹透彻的白色绒球,告诉他:“这是蒲公英,妈妈小时候经常玩呢!”二宝好奇地问我:“这也是花吗?怎么玩?”我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蹲下,拿起一朵蒲公英说:“蒲公英的花是黄色的,花谢了就会长出这个带着白色绒毛的种子,你可以用嘴巴对着它轻轻地吹,绒毛落在哪里,哪里就会有生命。”二宝半信半疑地轻轻吹了一口,蒲公英完好无损,我说,再使点劲儿,他猛地吹了一下,白色的绒毛冲散开来、漫天飞舞,二宝欣喜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纤小的绒毛,但刹那间随风飘散,没了踪影。看着开心又失落的二宝,想起我小时候住的巷子,两边都是邻居们在门前种的各种花花草草,其中蒲公英、狗尾巴草和喇叭花是我最爱玩耍的,可以吹着蒲公英追赶着它散落满天的绒毛,可以拿着毛绒绒的狗尾巴草悄悄挠着躺椅上睡觉的爷爷,还把紫色、白色、粉色的喇叭花摘下来掐掉尾巴和巷子里的孩子比赛谁能吹得响,记忆中的童年其实就像巷子里品种不多的花草树木一样,很简单,也很快乐。
蒲公英在孩子的眼里或许是自由的象征。儿时,谁都想像蒲公英一样无拘无束,满眼看到的只有阳光、草地和露珠。走过漫漫岁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负面幻想型人格,端详着蒲公英,不由自主地会想到狂风、暴雨和冰雹,会担心弱小的它,怎么接受风吹雨打,怎样背负着遍体鳞伤依然在阳光中散发着随时起风而行的自信。女友说,你看夏天的蒲公英多像一个中年女子,褪去曾经的光彩照人,依然有着少女向往自由与美好的内心,可零落的外表足以证明已被无情的岁月摧残地体无完肤,但还要坚韧地面对世间的残忍和无情,带着无法停留的爱去爱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和爱自己的人。听着这些沮丧无奈的话,突然想到了《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斯特里克兰德,有人说他“正是在孤独中彷徨,在孤独中冲突,在孤独中生成,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在孤独中实现了灵魂的自由。”他也许最终得到了心中的那个月亮,可我看到的却是为了艺术而放弃一切的一个无比自私的男人,画布上有过生命的绚烂,可我还是不能够理解,那是因为我只是一个为了六便士而活的凡人。
又是一个明媚的日子,阳光穿过树林落下斑驳的影子,透着光的蒲公英,随着风散落在附近公园的草地、山坡、河流……看着飘舞的飞絮,我恍若明白,蒲公英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它可以做到生生不息,可以拥有整个夏天,但它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而我们可以。至少在这个夏天,我们可以选择好好爱自己,就像汪国真在《仓促地到了中年》说到:“在日历被撕了一大半后你才学会了调整焦距,对准眼前。”拿起手机,把这句话发给女友。
女友回信:风起而行,风静而安。
我们在手机的两头微笑着,像灿烂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