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活着（二）

文/风糖

大明开车进小区门的时候，特意往自家楼层瞟了一眼。不出所料，现在是晚上11点20分，灯还亮着，大明叹口气，把车放进车库上了楼。

进了屋，小学六年级的儿子糖豆还在写作业，老婆棉棉拿着本书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见大明进门起身向他走来。

“吃饭了没有？先吃点水果。咦？你今天竟然有功夫买菜了。”

“吃过了，不是买的。公司一个同事在郊区租了块地，种的菠菜吃不完，今天全带到公司给大家分了，说是无农药有机蔬菜。”

“是吗？看着到挺新鲜的。”

“要不？咱也租块地种菜吃？”

“得了吧你，你天天不着家，我伺候你们爷俩还不够累，还让我给你们家种地？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要是嫁个班上的学霸，我的糖豆如今也不会这么受苦。”这平常的一句话，倒把绵绵的火给勾了起来。

大明也一肚子不乐意，“我怎么了？跟着我有房有车，让你受什么苦了？至于孩子那是你要求太高了，老想让他在学校全级第一才好。全级第一只有一个，其他的孩子都成笨蛋了？我才是瞎了眼，当初屁颠屁颠好话说尽娶了你，让你回来迫害我们爷俩儿。”当然这话大明不会说出来。

年前他碰到一个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那同学结婚早，孩子大的已经上初三了，小的在四年级。

大明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有啥不好办的事儿。哪知道同学开口说：“唉，这人生有啥意思？两个小的一个比一个愁人，这成绩还过什么年呢？直接送辅导班再学一遍算了。”大明赶紧安慰同学，孩子还小，大了就懂事儿了。心里还在庆幸，老婆绵绵对孩子的学习可真是抓得紧，从来没出现这种老脸没处搁的情况。

晚上11:30儿子终于做完了作业，看着孩子眼镜下疲惫的眼神，大明是真心疼。孩子瘦瘦的，不喜欢吃青菜，不喜欢吃肥肉，不好养的崽儿。自己小时候一口气跑十里地都不带喘的，这娃别说十里地啊，半里地他就要喊着不行了。

由于长时间坐着听课写作业，糖豆竟然长出来一个圆圆的小肚腩，洗澡的时候大家看着就想笑，别提多滑稽，也让人不落忍。

虽说孩子现在条件比自己小时候好太多，他还是有点可怜自己的娃，在钢筋水泥丛林里圈养长大。

楼下小区里有几棵枇杷树，枇杷成熟的时候，儿子想吃，大明让他爬树上摘。糖豆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说自己不会爬树。

连个爬树都不会！想想自己小时候，村上的孩子哪个不会爬树。 每年桑葚成熟的时候，孩子们都像窜天猴一样去釆摘大自然馈赠的美味。

在大明的煽动下，儿子决定试试爬树摘果子，父子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刚要爬上第一个树杈。保安跑过来了：“不能爬，不敢爬，快下来！”

大明连忙解释：“这我孩子，我看着他的没事儿。”

“你现在看着他，他要是学会爬上去，你能天天看着他，还是我能天天看着他，摔一下来算谁的责任？”

“再说，别的孩子也跟着爬怎么办？安全，安全大于天！”保安的表情无比严肃，眼睛里写着你就是个不靠谱的爹。

大明懒得跟他争辩，安全，把每个孩子做个笼子关进去就好了，就安全了。五年级时，学校号召家长委员会组织孩子们去春游。家长们商量的热火朝天，都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跟着老师去春游的热闹场面。孩子们也跟着疯了起来，那几天糖豆做完作业电视也不看了，手机也不玩了，把一切出行的用具都准备妥妥当当，还和妈妈一次次买好吃的，准备中午的午餐。后来呢？局领导一纸通知，不准组织春游，不安全。

通知下来，微信群里一个爸爸忍不住吐槽：“这样下去，孩子长大会干啥？能养出来个什么玩意儿，成个会读书的傻子吗？”

大明不敢吭声，怕老师对自己有意见，会影响到对孩子的看法，“呸！我也是安全第一，不敢说真话。”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棉棉进屋了：“孩子睡了，赶紧睡。”

“绵绵。”

“干嘛？

“睡吧，辛苦你了。”

“神经病！”绵绵翻了个身儿，睡了。明天早上还要6:00起来做饭，提问孩子英语单词呢。

才六年级，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吗？大明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