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房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1期“约”专题活动。

“喵、喵——”钥匙还在锁孔里转动，就听到北北欢快的叫声。“呀，来了，来了！”我一进屋，直奔关着北北的玻璃房。平素每两天一次的喂食，这次因为忙，相隔四天后，我才过来。

玻璃房内，盛放猫粮的两个不锈钢盆都已空，一大陶瓷盆的水也见底了。北北张着粉粉的前爪扑打着玻璃门，一对橘黄色灯笼一样的眼睛热切地望着我。我赶紧拧开玻璃房锁扣，将它抱起来，对着它肉乎乎的脑袋就是一顿猛亲。

北北通体雪白，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在它还是一个小绒球的时候，我就将它买回，至今它已三岁零六个月了。它就像我的家人，甚至于比家人还亲。

在刚刚过去的三年里，一次又一次的封控，让我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只能天天以泡面充饥。可我不能让北北陪着我挨饿。我伸手向父母要了钱，这是我自工作以后，第一次张口跟父母要钱。当他们知道，远离他们两千多公里的独生子被封空在出租屋里，丢了工作，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时，他们给我转了足够我两个月吃饭的钱。我呢，除必要的开销外，把省下的钱都留给了北北。我可以不用好的，但北北吃的、用的，必须都是好的。

在照顾北北的过程中，我由一个粗枝大叶的糙男人，也变得细心、温柔起来。我会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北北毛绒绒的小身体，给它洗澡、梳毛；也会拿个小毛球，陪着它满屋子蹿上跳下地疯玩；冬天，我给北北穿上小衣服、小鞋子，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会拉起它的前爪，在地上跳舞；也会怕冻着它，在冬天有意减少开窗通风的次数。

我和北北共处一室，早已经习惯了它的所有。出租屋里，到处是北北掉落的毛，如雪片一样，飘浮在所有物品上。我黑色的衣裤和深色的床单被罩上，也时常沾着北北的毛。

北北既是我的伴，又是我的孩子。我白天抱着它，夜里抱着它。睡前，醒后，它都不离我左右。那天晚上睡觉时，我照例抱起北北亲起它的小脑袋来，谁知它性情大变，突然伸出利爪，将我的两只手臂抓出两道深深的血印。

我连夜去看了急诊，还打了狂犬疫苗、免疫球蛋白和破伤风疫苗。在我举着缠着纱布的两条胳膊，在医院里痛苦得呲牙咧嘴时，陪我看病的朋友拍下了我那刻的样子，还好事地发了朋友圈。可巧，这张照片让我爸妈看到了，我妈急吼吼地从老家赶来，非要送走我的猫。

她又是那句话，“连自己都养不好，还要养猫？！”我当然不同意。但这次她非常坚决，说什么都不让我再为猫花钱了。她也知道，为了养北北，我已连续换了好几次房子。每次租房，房屋租赁合同里都有一条“不许养宠物”，房东照例都会在签合同时，跟我再口头约定一次。我也都会说：“放心吧，我不养宠物。”但只要把房子租下来，合同一签，我哪管那些，我走到哪，北北就跟我到哪儿。

只是北北长大后，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温顺乖巧了。它锋利的爪子见什么都抓，出租房的沙发在它的利爪下“皮开肉绽”了，罩在上面的沙发巾也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连地板上、门框上、墙上，也常落下它深深浅浅的抓痕。尽管我给它买有猫抓板，却仍阻挡不了它势如破竹的破坏力。

前后的几个房东都以我违反合同为由，将出租给我的房子收了回去，扣了押金不说，还让我赔偿了损坏的家俱。几次下来，对于收入本就可怜的我来说，损失不少。这一次，我又让北北抓伤进了医院，我妈岂能这么轻易放过北北？

我当然不能让我妈送走北北，养了三年多的感情岂能割舍？恰在这时，房东也过来跟我交涉，再次提到合同约定，说我要是继续养猫，她就收回房子。我猜房东是我妈叫来给我施压的。这套房子我才租上不到三个月，一般在这么短时间内，房东是不会上门来的。很明显，我妈是非要让我把猫弄走了。

可我把北北弄哪去？出租房不让养，那我只能找能养猫的地方。我给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打了电话，人家要么是没地方，要么就是家人不接受。就在我无路可寻的情况下，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她说她家正好有套闲置的房子，可以暂时为我提供养猫的处所，但前提条件是，得把猫关起来，以免猫抓破她家里的设施。我当然得同意了，为了北北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就是一万个条件，我也得答应。

就这样，北北住进了我给它买的、有着上下四层楼的玻璃房。每两天我开车过去喂食一次，喂食完，即按约定把它关回去。北北一开始是闹腾的，死活不进去。我也可怜它，一个本该四处撒野的小生灵，却非要被人关进笼子里。可是，为了它能有一个栖居之地，也只能暂且委屈它了。有朝一日，我会接回北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