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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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收拾东西,翻出来一封旧信。一页普通的方格信纸,折痕深深,一行行十分秀气的蓝色字迹依然清晰,几处修正带的涂痕更显纯真。
“九零后”应该很少有过书信往来的经历,我幸而有过这么一次,去信是托人捎去的,来信仅此一封。或许是因为对手写文字的挚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把这封信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一藏就是十九年。
都说见字如面,可当我收到这封信时,我还从未见过写信的人,只知道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究竟是什么亲戚也不甚清楚。去信写的什么我早已忘记了,可能还把大人们的描述断章取义,当作缺点给人家一一指出,但从回信中看,这个姐姐要远比我优秀,她的文字更是让人感觉十分亲切。我有点好奇她的模样了,但当时也只能在脑海里勾勒。按照她在信中的要求,我选了几篇自认为拿得出手的作文和一张照片准备回寄过去。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带我去了邮局,我花两块钱买了张邮票亲手贴在信封上,地址写的是“包头市昆区第二十九中学”。
直到两年后,这个姐姐回老家探亲时,我终于见到了她。她是个圆脸的姑娘,眼睛毛乎乎的,跟大人说话时她就也像个大人一样,跟我玩的时候才像个孩子。她一会儿说普通话,一会儿说包头的方言,普通话很标准,包头口音也好听。我是独生子,跟姐姐共同度过的那个下午,我很放松,因为我们可以尽情地打闹,而她不会向大人告我的状。在夜色朦朦的广场上,有摄影师给我们拍了张合照,无论从穿搭还是举止来看,姐姐都极洋气,而我,一眼看去,便知是乡下来的秃头小子。她说没有收到我的回信,那段时间她每天去学校的收发室询问,每天都没有我的信。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直直地盯着她看,当我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每天去收发室等我的信,我就觉得很幸福,那时候,我多么希望她是我的亲姐。
得知她第二天下午就要走,我赶在午饭前,骑自行车带她去照相馆拿回了我们的合照。那样精致的女孩,竟不嫌弃我颠簸的自行车后座,没有丝毫矫气。她走后,我又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广场,夏日的广场上熙熙攘攘,我一个人踱来踱去,说不出何处惆怅。
那年,姐姐高考完便去看我。她坐火车,又转乘公交才来到我的学校,集宁的清晨总是带着丝丝凉意,她翩翩的裙摆略显单薄,便先随我回了宿舍。宿管阿姨问询时,她就大声说:“我是她姐!”我又得意起来,觉得别的同学大概没有这样的姐姐,即使有,也不曾见专程来学校看他们。遗憾的是,我素日里实在很少出去,竟然找不到一处好玩的地方,我又不谙人情世故,午餐吃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只希望她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吧。
如今,姐姐依旧生活在包头,而我仍然留守老家,只是从一个小县城到了另一个小县城。我结婚的时候,她专程驱车赶来,还给我带了礼物。回想起来,我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每次又总是匆匆,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长大后的我们,变成了大多数人的模样,大概是遇见过许多人,看到过许多事,所以也敛起锋芒,藏起了心思。如此,我便更加珍视那一页折旧的信纸,如同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把岁月结成花苞,每一次绽放,都散发着纯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