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八）

家里人都回老家来，我也不用住校了。每天上学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跑到我家门口，人人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有的站着说话，有的蹲着背课文因为老师要抽查，而我在吃早餐，他们都在等我吃早餐一起上学。每天妈妈会起来煮早餐给我吃，她知道我喜欢吃粉干，所以就特地买了一大袋的粉干，每天早上煮一大盘，放些青菜，我加点醋和辣椒，每次都能吃个精光。我们八九个孩子一起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一路上有说有笑，谈话内容无非就是自己经历的糗事或者是看到别人经历的有趣的事情，亦或者是村里或者学校的新闻，每天总是有讲不完的话。

傍晚的时候，大家就在学校出来在回到村里的路口集合。那里是石头阶梯，旁边有一棵大树，那棵树很大，就算四个人围着，也不一定能抱的起来，树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可以躲藏好几个人，小香总是喜欢沿着那个洞爬上去，洞的出口已经在挺高的地方了，有时候我晚到的时候，她就会趴在那里，然后大声地叫我。树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千年苦槠”。

那晚我回家天已经快黑了，但是姐姐放羊还没有回来。妈妈早已经摆好了饭菜在桌子上，我放下书包，把作业本拿出来，写起了作业。爸爸端着一杯浓茶，一口一口地喝着，妈妈大厅和厨房两边走动着，等我把数学作业本做好了之后，看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但是姐姐还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了，按照平常姐姐都是先于我回来的，这次我回来得晚她还没回来不说，现在我回来都将近一个小时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村里的桃伯伯来串门，听说姐姐还没有回来，建议赶紧去找。他说隔壁村有一个老人上山摘蘑菇，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摔到小溪里了，人找到他的时候，连头盖都掉了。我听了简直要晕厥过去，这太恐怖了。他又说现在山上有一种山肖，专门找人来恶作剧，说那种山肖会学人叫，学人笑，还会抓着人不放，直到人死了为止。我脸上的五官拧成一团，妈妈脸色苍白，我转头看向爸爸，爸爸还算表现镇定，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间还没回来是要出去找了。爸爸拿着手电筒，准备出门去找，我放下笔迅速跟去。桃伯伯放心不下，也一起去了。

那是在秋季，夜里村里的温度已经是比较低了，爸爸穿着中山装，桃伯伯里面穿着衬衫外面穿着毛线衫，我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卫衣。爸爸知道姐姐今天是把羊赶到了一个叫小尖的地方了。那个地方的田已经没有人种了，杂草丛生。从家里出发到那里是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夜很黑，幸好那天有一点淡淡的月光。爸爸拿着手电筒走在前方，我跟在后面，我感觉有点害怕，就抢着走到了前头，桃伯伯走在了后头。我的影子在手电筒照的亮光上，向前移动。路都是石子路，两旁不是竹林就是树林，从林中时不时地会传出鸟叫还有虫子的叫声。若在平时的白天里我会觉得些许的幽静和悦耳，但是在这个夜晚我感觉那声音听起来很渗人。我担心姐姐，都这么晚了，还未归，一路上也没碰上一只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爸爸一言不发，快步走着，我更是不敢怠慢。桃伯伯偶尔会和爸爸说几句话，爸爸只是礼貌性地回复。忽然爸爸大声地叫着姐姐的名字，我被吓了一跳，看着爸爸。爸爸没有看我，往小尖的方向喊着姐姐的名字，没有人回应。爸爸喊了几声，我也开始跟着喊。我把双手放在嘴边，形成一个圆形，声音从圆形里发出。希望可以让声音集中和大声一点，桃伯伯也一起叫着姐姐的名字，但是叫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想着姐姐一定出什么事情了，不然怎么都不见人也不见羊，那山肖那么多吗，把人抓住了，还要把羊全部抓住吗？越想越害怕，渐渐地我叫姐姐带着哭腔。爸爸吼了过来，示意我不许哭。终于，我们到了小尖，这里都是一片一片无人耕种的田野，爸爸用手电照了一下四周，四周都是野草，那草在手电筒的光下绿中泛白，显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凉，却又真实可感。爸爸又大声地叫着姐姐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回应，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呼唤着姐姐的名字，远远地我们隐约听见了有人在答应。我们三个人同时一起唤着姐姐，然后屏住呼吸，果然，那个声音就是姐姐在回应着我们。我们喜出望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走去。又时不时地叫着姐姐，以确定他所在地点。我激动地感觉心跳不但没有减速，反而更加快了。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姐姐，几经周折，我们在一条小路那里找到了姐姐，她站在那里，穿的是一件带红点的衬衫，头发扎着，额头两边的小头发用发夹夹着，她拿着羊鞭子，拦着那一大批羊群。我们才知道一只小羊走丢了，姐姐拦着羊群在等那只小羊，那只小羊在远处叫唤着，姐姐也跟着学羊叫来回应它，以便让那只小羊找到这里来再一起回去。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爸爸关了手电筒，我看向爸爸，他脸上的表情虽说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方才吼我的那种不安不见了。桃伯伯面带微笑，两只手往后面搭着。远处有几点绿星星亮着，原来羊的眼睛在夜里是能发光的，那时候觉得好神奇。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但是羊选择性地放光，等我想仔细地瞧清楚的时候，那光又收回去了。那只小羊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我们四个人，走在羊群的后面，往家里走。我的话开始多了起来，爸爸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和桃伯伯聊开了，姐姐和往常一样，听着说着笑着。

回到家里，妈妈又重新到锅里把饭菜端出来。她看我们去那么久都没回来，饭菜早凉了，她又重新端回锅里热的。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发侧，姐姐已经进入了梦乡。我听着轻微的呼噜声，尽管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也能想象她睡着的样子。我把手伸到她的腰部，搂着她，不知不觉，自己也进入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