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晚夕

广州，夏末初秋，天气少晴多雨，尤爱早晚各来一次，周末加几场，喜欢卡着上下班或者假期降临，孩子般淘气，惹人恼怒。

自小喜晴厌雨，喜暖惧冷，大学毕业时也因此缘由，执意向南，期盼口口相传中那四季如春的享受。只身来此，五年有余，愈发明白，世事总不会如人所愿，得失总难以随人意志，甚至连曾经苦痛，都似已在隐忍中忘却。

有人说，幸福是一种能力，需要经常练习，才能掌握。就比如，下班时的一场晚来风雨，乐观者聆听雨滴打在各处的声响、欣赏雨丝斜落湖面的画意、感受风拂肌肤带来的凉爽，悲观者担心拥堵的道路交通、抱怨家人出门时没有关窗、忽忆起发生于雨天的伤心往事。

彼年九月初，一周的军训刚过，阴雨天接踵而至。持续的小雨，连绵不停，一扫秋阳燥热，让深秋才转浓的凉意，提前登场。十四岁少年，在失败之后，敏感又脆弱。逢雨而伤，肆意成为一种难解的条件反射。这场雨，却与往常不同：教学楼边的高树，叶子在风雨中摇曳多姿；地面积水，与雨点亲密拥抱，笑出层层涟漪；伞缘水滴坠落，晶莹剔透。也许是因为来得特别及时，或者是因为恰逢我心绪平静，又可能是因为丰富多彩，那场雨，成为记忆中少有的愉悦之雨。

三年后，七月末的某个下午，小县城里，厚重乌云在天空盘旋，持续的低气压，让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不一会儿，大雨倾盆，四周昏暗，街道上的水流，哗啦啦地往低洼处奔去。电话终于接通了，简单机械的播报声，音量不大，却犹如一声响雷，让我脑袋陷入一片空白。

暴雨没有转小的意思，仲夏的热力也被驱散，踌躇不安，我感觉到手臂有点冷。傍晚时分，S来电，问我结果如何。我说，很差，难以接受；他说，别沮丧，听说是大家都不好。

尤其漫长的一个暑假，慢腾腾地挪移，充塞着我的揪心与自责。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没有跟朋友们说再见，躲了起来。多年后，不经意的瞬间，总易想起那场暴雨，一次次地，加深雨和悲伤的关联。

今夕复雨，一股莫名的低落感，蓦地从心底涌现，往日累积的孤单、挫败、愧疚、不安等种种情结，随着凉风冷雨，在脑海里盛开蔓延。逝去的快乐，永无法抹平此刻忧伤，一如逝去之人，再也不见；过往的痛苦，却轻易占据当下身心，一如伤心之雨，连绵不断。

——2018年9月某日，逢雨，小冷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