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在这呢！

爸爸，我在这呢！

读初中的时候，一个男同学的爸爸开飞机的，大家都不相信。为了证明爸爸是真的开飞机的，有一次，空中飞过一架飞机，他竟然抬起头大喊：“爸爸，我在这呢！”

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干！真的！我爸爸虽然会开轮船，但是，左耳聋了，拿不到执照，只能作罢。

爸爸的左耳也是中耳炎，但源于奶奶没文化，听信民间偏方，用酱油灌耳朵里，后来直接烂穿孔了。

为此，爸爸对奶奶还是颇有微词的，除了把他耳朵折腾聋了，他在新疆粮食局待得好好的，奶奶硬要逼他回来顶替爷爷，要做个“船上人”，而他的同学后来都做粮食厅厅长了……

我因为是奶奶带大的，在情感上，多少有些偏向奶奶。也就是觉得吧！一个没上过学的女人，一定希望儿子都在身边，爷爷的工作在城里，对于农村人来说，“轮船上的船员”是个体面的称呼，远比新疆荒蛮之地要灵光多了。

再说了，那时候，事业单位也没有工人老大哥那么吃香，哪像现在，退休工资天壤之别呢？

奶奶如果知道，一定不会这么傻，要来毒害自己的儿子。

大人的事儿我知道的不多，我不多说了。我就说我小时候，因为爱捣腾泥，喜欢剪纸，经常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爸爸是洁癖，真正的洁癖。他拖地，一定要两遍以上，拖鞋鞋底都得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每次他放假回家，我恨不得把脚举在头顶，免得胡乱糟蹋了他的“自留地”，我的指甲里有黑泥，他看不得，不洗干净不让吃饭。因此，我特别讨厌他回家，人家孩子要喊：爸爸，我在这里！

而我，就想变成蚂蚁，让他看不到我。我常常会蹲蚂蚁窝看蚂蚁，用泥堆房子，做各种没用的东西……然后，早晨才换的衣服，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恶迹斑斑”……

那个时候，姐姐们都不是野孩子，只有我说不听，如果打了我，就跟妈妈告状，鼓动妈妈跟爸爸吵架，我恨他！我觉得，我一定有一个天人一样的爸爸，能陪我一起剪纸，一起捏泥巴，把我举过头顶，去露天影院看电影……

甚至，有一天，爸爸突然回来，我原本算他的班，周日他应该是出船的，可是，临时有事，他回来了。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爸爸还是在拖地，他一拖地我就紧张，日记本没和上就躲床上避难了。没想到，他会低头看我的日记，他抬头看我，有些疑惑：“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我才意识到日记本只写了几个字：唉！爸爸又回来了……我吓得要死，慌忙解释：“没有啊！还没写完呢！”

那是句谎言，如今叫我欣慰的谎言，我没想到，爸爸的语气里会那么受伤。他不善言辞，做得多，说得少，身体不好，脾气火爆。

那时年少，只看得到他的火冒三丈，看不懂他的关切……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为人父母多么不易。

突然写不下去了，眼泪又来了……

其实，我就是想对那个洁癖的老爸说：“我不想做蚂蚁，爸爸，我在这儿呢！您看到我了吗？”

爸爸，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