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老家

陕北老家的老井台长满了青苔。

我蹲在月光里，看当年挑水时压弯的扁担。

小时候个子不高，扁担钩子太长，要圈回来挑水，咬着牙一阶一阶爬石台阶，每天下午放学后三担水。

后来我埋怨老娘，自己个子长不高，都是因为扁担压的！

娘总安慰我，慢慢会长高的，现在人到中年，再次问妈妈，什么时间能长高，妈淡然一笑说看下辈子！

我在延安城里半夜写稿，累了爬在楼顶晒月光。

忽然一阵风飘过来，带着槐花蜜的甜腥。

这风该是从老家黄土塬赶来的吧？不由想起老娘摘槐花，做好给我们吃，她年龄大了，动不了，不如我回去帮她摘槐花！

牵挂让我动起回家的念头！

平时回家，灶台上放着新做的油泼面，里面有荷包蛋。我小时候，只有在感冒发烧了，娘才多下个荷包蛋。

娘总是站在窑洞门口接我，用袖口擦着眼睛说，这面是专门给我留的。

今年清明节前再回去，娘已经坐炕头，背靠着墙喘气。

“你自己下碗面条煮个荷包蛋，东西都有，娘做不行了，动不了！”看见妈妈瘦弱病态的身体，我眼眶湿润！

娘酿的土酒，爽口甘甜。第一天回家，坐在月光下，吃着老娘做的槐花面团，酒盅不小心碰碎在砖上，碎片里闪着窑洞的灯火。

娘踮着脚缸里拿酒的身影，在月光里忽明忽暗。

风又起时，我醉倒在院子里的柴堆上。

嘴里唱着“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长干涸的小河……”

冰凉的液体漫过嘴角，分不清是酒还是露水，微醉不知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