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成长中间差了多少个死去的青春幻象

   

十六岁，我念高一。一来便听说食堂里有个打饭的长得特别漂亮，男生都爱在她跟前打饭。我便去了，她长得的确有风韵，眉目顾盼间确有一种吸引力。没多久她怀孕了，还挺着个大肚子打饭。我突然害怕得很，她也不过二十多岁，但是眼见着一个女人的未来就要被孩子和无聊的琐事缠绕，我的青春便显得更加短暂。那时候，四十岁对我来说不止是半老徐娘那么可怕，简直就是世界末日。我不要结婚，不要生小孩，不要变得庸俗不堪。

   不知每个人的青春是什么样子的，我周边的那些女生都过不了有孩子的坎。想起怀孕生小孩，就是天地崩塌。想起和另一个人会朝夕相对，柴米油盐，步䨱踉跄，互扯白头发，就吓得半死。不明白人生除了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孤身一人浪迹天涯还有个什么美法。

   我有一个朋友静，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没结婚，家里人给介绍对象，对方是个兵哥哥，人也长得帅，恋爱谈了几年，什么情况都好，就是男人说了句婚后要生两个孩子，她就和人家掰了。

    上高二的某一天，我们的偶像三毛去世了。一直在看《撒哈拉故事》《哭泣的骆驼》《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我们，突然发现作者永久性停更，那种悲伤好像青春的终结。我逃课来到校门外的林场，白桦林被风吹得哗哗响，它呼应着我内心的惆怅。等我返回教室时，已是第二节晚自习，黑板上数学老师写满了习题，我一道也做不出。每当我需要悼念心中死去的情愫，就逃掉一节数学课，虽然老师一再强调＂得数学者得天下＂，但我并不以为意，和一个人内心的迷茫比起来，数学差的问题太小了。

    那时我们学校有一对公认的情侣，男生帅气，女生乖巧，最重要的是两人学习都好，和老师家长强调的＂谈恋爱影响学习＂画风完全不一样。我偷偷观察过那个女孩，觉得她一颦一笑都自带一种光辉，可是一幻想自己边谈恋爱边学习，就觉得十分罪过。直到有一天，我们集体在女生浴室洗澡，她不明原因地晕倒了，后来有流言说她怀孕了。虽然事实真相不得而知，但恋爱从那时起已在我眼中褪去神光，怀孕生小孩这些爱情的副作用太大了，大过了美好体验的本身。

    念大学时，有一天我回寝室有点晚，发现对面寝室来了一位母亲，她的女儿正趴在床上哭，一屋子的人都没睡，气氛很肃穆。原来女孩跟历史系的一位有家室的副教授好上了，现正宫娘娘闹得尽人皆知，系主任打电话给女孩的家长，现在母亲正在教训她。爱情的面貌变得更加复杂。

毕业前夕，生物系的一位男生跳楼自杀了。据说是因为失恋，他女朋友不愿毕业后跟他分在一个地方，当然更不愿跟他结婚和有孩子。

    当时我们班上还有一位长头发大眼睛女孩，经济系的一位男生一直苦追，女孩没有答应。

  毕业N年之后，我在一家报社做记者，偶遇了当年的男生，他是那家报纸的编辑部主任。彼时他已有幸福的家庭，温良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当年的长头发女生还没有结婚。

或许结婚生子才是一个真正的成人礼，它像一道鸿沟，有人轻松跃过，有人被强行拽过，还有人永远都没跨过。

没有从青春期困惑走过来的人不知道那种绝望。记得高中时读过的一本书《女中学生之死》，里面有一句莱辛的话：假如上帝把真理交给我，我将谢绝这份礼物，而宁愿自己费力去把它找到。

这费力找到的过程，隔着默然的伤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