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焦虑”,不只孩子有
说起“分离焦虑”,我们想起的往往是年幼的孩子在妈妈上班、上厕所或送其进幼儿园时,或哭声撼天、捶门顿地,或软语哀求、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心理学的定义里,分离焦虑也是指婴幼儿因与亲人分离而引起的焦虑、不安、或不愉快的情绪反应,多见于学龄前期。然而,从我自身的体验和见闻来看,分离焦虑其实是相互的,分离的另一个主体——孩子的亲人,尤其是母亲,内心的失落和焦虑可能并不少,只不过被掩藏在了成年人的躯壳中罢了。
勾起这些感触,主要是因为我家宝宝明天就要回老家过暑假了。即便深知,他在老家会很安全,会体验到与大城市不同的快乐,会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回到我们身边,也无法完全抚平我心中的不舍和失落。我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分离焦虑”。
类似的情况,在我熟悉的人身上也不鲜见。我的闺蜜Y,坚持给孩子亲喂到将近两岁,为了让宝宝改掉奶睡的习惯,下定决心断奶。过程算挺顺利,宝宝很快就接受了“neinei飞走了”的现实;可她自己却情绪低落了快一个星期,才从这层断了的心理羁绊中慢慢走出来。事实上,这个过程我自己当年也经历过。
我的闺蜜S,女儿这周飞去美国波士顿读几周的夏校。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她牵挂着女儿被分到偌大一个单人间的孤单,牵挂着女儿在大洋彼岸的行程和生活安排,时常熬夜陪孩子视频通话。这让我想起自己初二暑假第一次离家参加夏令营,我妈牵挂不已,在那没有手机的年代怎么辗转联系上领队老师,确认我安好。
“分离焦虑”,对于父母尤其是妈妈们来说,真是一记蚀骨绵掌,其威力一直延续,不只存在于孩子年幼的时期,还会在人生中的很多时点隐隐发作,即便孩子自己已经开始享受离开家的自由。
究其原因,我觉得可能有这几点:
1. 分离导致催产素降低。催产素(oxytocin)是人体分泌的一种特殊物质,男女均可分泌,能使人感受到爱和幸福。从科学原理上看,催产素是一种肽类激素,由垂体后叶分泌,能减少人体内肾上腺酮等压力激素的水平,降低血压。它通常在我们与亲近的人之间的良性互动中产生,譬如亲吻、拥抱、牵手、触摸、注视、微笑、认同、爱意表达等。当孩子离开我们身边时,无法通过日常熟悉的方式进行面对面的互动,必然会减少催产素的分泌,影响情绪稳定。
2. 熟悉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当我们被迫改变熟悉的生活节奏时,总会经历不适期,带来不同程度的压力。美国心理学家托马斯·霍尔姆斯和理查德·拉尔开发了“社会再适应量表”,列举了许多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事件及其带来的压力指数,其中不仅有负面事件,还有诸如结婚、怀孕、获得杰出成就、职务重新调整、个人习惯修正等常规意义上的正面或中性事件,表明压力通常源于“改变”本身,无论这个改变是好是坏。孩子作为我们的生活重心之一,日常占据了我们相当多的时间和注意力,我们早已习惯每天回到家迎上来的拥抱,餐桌上的闲聊,睡前的玩耍和亲子共读,周末的同游。当与孩子分离时,这些日常共度的时段仿佛被挖掉了,突然感觉空落落的。
社会再适应量表3. 特有的情感羁绊被距离牵扯。父母与孩子之间特有的情感羁绊,源于生物本能加上时间积淀,想必不需要过多解释,大部分人都有亲身感受。当物理距离被拉开,情感羁绊必然会承受牵扯之痛,即便再洒脱的人也很难完全避免。“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至于调适方法,其实也有不少。不妨根据自身情况,多管直下,帮助自己尽快摆脱分离焦虑带来的情绪低潮:
1. 做些或忙碌或美好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当孩子不在身边时,我们可以做一些让自己能忙碌起来或愉快地沉浸其中的事情,尤其是之前没时间或不方便做的事。譬如翻修房子,变换家具,看完一直想看的书或影剧,与朋友聚会,与伴侣度个二人假期,或者单纯地投入到某个工作项目中。把精力倾注在具体事务上,既能让空虚的内心回归充盈状态,又能让自己注意到“孩子不在身边”这件事情好的一面。(事实上,朋友圈里也有不少朋友为此而欢呼解放。)
2. 用冥想、运动等方式调节内分泌。在人体分泌的激素中,能够使人获得幸福快乐感受的不仅催产素一种。冥想、瑜伽、跑步、融入大自然等多种方式,都能让我们的身体产生更多的内啡肽或多巴胺,使我们感到安宁、轻松、愉悦、振奋,可以弥补分离导致的催产素降低。
3. 正视问题,坦然以对。很多心理上的问题,往往当我们意识到它的存在和缘由,便已经迈出了疗愈的第一步。就像西方电影中的驱邪方法和我们的《西游记》里宝瓶收妖的方法异曲同工——喊出对方的名字。因此,面对分离焦虑,我们可以告诉自己,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大家都会经历的,而且我们具有很强的适应能力,只要撑过刚开始的阵痛,情绪水平就会逐渐回归均值。所以,把自己交给时间就好。另外,找个方式把自己内在的感受抒发出来,譬如找信任的人倾诉,或者诉诸笔墨,都是一种很好的自我疗愈过程。
就像现在,我把这篇文章写完,就已经感觉自己获得了一些力量,支撑我面对明天的分离。或许,当我们能把生命中的感伤凝结成文字、舞蹈、绘画、戏剧等某种形式的创作,我们也就看到了它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