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何处去
生死舟山之六十五
昨天去一朋友处。朋友告诉我,有官员刚好来过。言谈中告诉朋友,城市决策者有恢复定海老城的愿望,并谈及规划区域,说在老城区一公里范围内的环城西路以东至太平洋百货、老城隍庙、建国路以及祖印寺一带将纳入改造的打算中,已经请高人分期进入规划和改造设计。问及如何改造。答说老房子残存的以旧修旧,没有的将按老城的原貌恢复。
我听了有些惊讶。以旧修旧,那是否把定海当老城博物馆来展览?或者说,决策者为了“老城博物馆”活起来,再让民居穿上清朝或民国服饰,清晨在门前生小炉子,中午摇摇蒲扇,傍晚屋顶冒冒烟,夜时在酒肆街巷唱唱小调过日子。当然,游客蜂拥而至,一如宋城范式,不求回到千年,“只要给我一天,我就还你百年”。那定海名气搞大了。
于是,我想政府肯定后悔了,悔不该当初在“旧城改造”中把旧城毁掉,现在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把旧城恢复?这些银子让谁去埋单?从官员要重振老城旧貌的规划中,忽然觉得我二十年前的批评第一次被政府肯定,也许批评的负能量变正能量的拐点到了。想想当年城市管理者借上峰之刀,砍掉省城一家刊登记者采写我对定海 “旧城改造”反对声的版面(《联谊报》“一个诗人与他的定海保卫战”校样1997.8.31),想必我要告诉这家专为政府建言献策的报纸,今天你们可以刊登了。
当政府后悔“旧城改造”的初心,要重塑老城时,我激动一阵后却沉醉不下去,甚至对自己的“定海保卫战”初心也有了不安。检视当下舟山人的生存状态,他们需要什么?老城的确是美丽的,但那是过去时代的生存样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新的时代更会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不少带给生活质变的功能装置已经成了建筑不可分割的部分,老式居家的建筑结构已经不适应空调、卫生乃至起居生活的方便。在作为传统建筑文化向世人展出时,为什么要捆绑现代居民的生活方式而不加以改变呢?
我想,居家生活是城市活力的所在,也是城市文化的容器,难道我们要用传统的居家形态来展示现代文化和它的活力吗?它能承载互联网智能终端带给我们居家快乐吗?或许有人说能,但远远不够。怎么办?问题是,入住那些上不连天,下不接地的现代公寓也不见得比传统居家更有意味。当然,现代公寓居家功能一定比传统强,但外观与环境也许比不上传统建筑的审美。我们的城市建筑深陷于顾此失彼中。
城市文化具有的开放性和兼容性,需要在居家建筑中既能满足它的生活功能,又能延续我们的传统文化,王澍的建筑设计就有这样的范例,他用老建筑墙体的所有原料,构筑现代的建筑。无论他对富阳文村的改造,还是对杭州南宋御街的重建,都凭这样的理念来设计。文村和御街,前者是现代农村居家的样板,后者杭州城市文化的标签。而在定海,要以旧修旧的方式克隆原貌,是想一味地让城市生活的人们回到旧时代去来供游人参观?还是让定海这座海岛城市既有有传统文化内核,又有现代居家功能和现代审美?我想,当人们不仅想知道我们从哪里来,还想知道我们在哪里。选择就不言而喻。
定海,曾是一座有山有水有许多桥的美丽小城,现在却是一个很糟糕的城区,67年来她被强暴,被撕成碎片,甚至有些地方荡然无存。我们的城市管理者不爱惜她,反而对保护她的人的批评和建议进行封锁。甚至至今还在干着蠢事坏事而不受追究。今天有人醒悟,这应该是好事,但时代已变,“海上古城”已经成为传说,“千年定海”不可能再回去,城市决策者应该审视,今天我们缺的是什么?我们将要什么样的生存状态?
定海何处去?可以肯定的是:城市如没有自己的文化,就如没有脊梁一样。同样,居家生活是城市的活力所在,历史街区的保护或重建是有延续性的。如何延续?定海的城市文化是什么?什么样的建筑形态是体现城市文化最好的载体?请城市的管理者告知定海人,也请他们动工之前三思而行。
写于2017.2.27
鸦片战争时期英国人眼中的定海
定海老中残存的留方路
定海残存的一条弄堂
定海柴水弄
消失前的北大街
二十年前准备拆毁的沈家大院
定海一座大院在拆毁中
下面图片是王澍对杭州南宋御街和富阳文村的改造作品
1.杭州南宋御街
南宋缷御街改造后
南宋缷御街改造后,建筑上部为极具创意的现代构架,下部仍保留传统效果不变。
南宋缷御街改造后,富人与平民的住宅同处一条街。
富阳县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