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留住Ⅲ
山中
【 唐代:李涉】
无奈牧童何,放牛吃我竹。
隔林呼不应,叫笑如生鹿。
欲报田舍翁,更深不归屋。
眼看临近春节了,儿子嚷嚷着要吃我蒸的小酥肉,这几天正好事情少,抽时间赶到街口的清真肉店,向老板询问蒸酥肉的牛前脑还有没有。看着店伙计娴熟的庖丁解牛技法,我的脑际不知觉间怎么就出现了儿时放牛的景象。可能成年人的心理都埋藏着自己童年的记忆吧,这记忆有时像一汪泉水那么清澈、那么冰凉,有时又像远处山谷的雾霭那么朦胧、那么渺茫,是那么的近在咫尺,又仿佛远隔重洋。我这会就感觉仿佛昨天一样,触手可及。
记忆中是80年吧,我家所在的村子实现了包产到户,妈妈通过抓阄从村里分到了一头不到一岁的牛犊。我和姐姐也开始了放牛的生活,每天下学回家,撂下饭碗后一定是跟随着整村的小朋友和整村的牛排成大队人马,蜿蜒曲折地向村外的山谷出发。那时候的牛还是农业耕作的主力军,家家户户都非常爱护和珍惜的。我家的牛也慢慢地从抓阄分来的牛犊,更换成母子俩头,等小公牛长大可以套犁耕地了,父亲就把母牛卖掉,只留下了公牛一直陪伴着我们。村子的西南边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河对岸是去镇子赶集时要走的小道,小道的周围有绵延的丘陵和一片一片的洋槐树林。这就是我儿时放牛的牧场了。
我应该是小学四年级离开农村的,陪伴我的公牛也是那一年父亲牵到镇子上给出售了的。当时的我以为进城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对农村的生活也就没有了眷恋和不舍,但是和玩伴们放牛时候的趣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每次到天黑黑了,大伙才开始招呼自家的牛慢慢地向村里移动。回家的路有一段很长的上坡,而且要拐两三个湾,尤其在下雨的时候路面既泥泞又湿滑,我们为了能跟上牛群的速度而不至于摔跤,就各自拽着自家牛的尾巴,这样反倒很轻松地走完了这段泥泞的山路。牛最大的特点就是认门,到村里的时候,谁家的牛进谁家的门,根本不用我们操心,自然而然地就各归家门了,没有任何差错。
有一次轮到姐姐放牛,我则是去给牛割草了。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还在奇怪姐姐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不见回来。妈妈正唠叨呢,姐姐突然哭着一个人跑回来了,一见到妈妈就说牛不见了,找遍了草场的角角落落,可是就是不见踪影。妈妈也是大惊失色,赶忙拿上手电筒喊上隔壁的大伯,嘱咐完我和姐姐后就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了。第二天才听妈妈说,因为姐姐和伙伴们在山上玩耍忘了照看吃草的牛,咱们家的牲口竟然跑到邻村人家的麦田里大快朵颐去啦,被人家发现又找不见牛的主人,就索性把牛给牵走了。妈妈和大伯给人家赔了好多好话后,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把牛找回来了。这不正是唐朝诗人李涉的《山中》描写的情景吗,只是牛没有吃人家的竹子,反倒是吃了人家的庄家了。
男孩子们放牛的时候通常不是玩摔跤、就是玩顶牛、或者是骑驴等等的游戏,摔跤就不用多说了,顶牛呢是两个人单腿站立,两只手把另一只脚脖子或者鞋子口抓住,然后互相用支起来的膝盖去碰撞对方,直道另一方不支而被撞倒在地为赢。有时候大伙分成两队,互相群殴,这种场面就像打仗一样令人酣畅淋漓。骑驴呢就更简单了,一个人弯下腰,双手紧扣住自己的脚脖子,另一个人两手轻扶这个弯腰人的背,轻轻一跳从弯腰人的背上跨过。就这样几个人不断地交替着,跨越着。女孩子们玩得游戏就截然不同了,什么抓子、跳皮筋、过家家、踢沙包等等,花样就更多啦。
只可惜这样美丽的童年在四年级的时候就卷旗息鼓了,竟是这般的短暂、这般的珍贵,以至于每每回忆起来都有一股浓浓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意往神驰。(2020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