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火车

小明和t坐在一起，“戴师傅”坐在对面对着他们打盹。火车往前开。

小明：你看戴师傅。

t：嗯，我看呢。

小明：戴师傅在打盹。

t：他累了。

小明：戴师傅常常这样。

t：他睡不够。

小明：现在人都睡不够，我也睡不够。

t：那你不打盹？

小明：我怕浪费时间。

t：怎么说？

小明：时间很宝贵。

t：一寸光阴一寸金。

小明：一个人活一百岁，如果未来医学够发达的话，不成问题。

t：差不多。

小明：你扣掉睡觉时间，就是50。

t：也是。

小明：你拉屎撒尿花时间吧？吃饭花时间吧。

t：不能不花。

小明：你生个病要时间吧？

t：人总会生个毛病。

小明：你玩手机要时间吧？

t：是啊。

小明：你手机慢，打开东西要时间吧。？

t：要。

小明：你喝完酒迷糊，也是时间吧？

t：是时间。

小明：你坐车花时间吧？等车，排队花时间吧？

t：也是不能不花啊。

小明：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这些都扣掉，你算算自己真正清醒的时间。

t：想想也是可怕。比如我一天总要花时间开小差，出神。

小明：对咯。

t：我可能还要烦心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也浪费了。

小明：是啊，不假。

t：我平时听音乐也花时间，还不少。

小明：你还听音乐，30多岁还听音乐？

t：音乐使人年轻啊。

小明：我省下了音乐时间。

t：听上去像省钱。

小明：节约时间就是节约钱。

t：你想干什么？

小明：我想赶快赚到钱，赶快结婚，赶快生孩子，赶快把孩子打发走。

t：然后你干什么？

小明：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总之快点把事情办完。

t：你思考过你怎么过一天吗？

小明：我想过，但是我想的时候又花费了许多时间。

t：这么说人真正清醒着的，属于自己的时间，还用在自己乐呵的事情上的时间就很少了。

小明：我不敢想我有什么时间是这样花费的。

火车因为会车，车身摇晃起来。戴师傅动了动身子，好像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戴师傅开始摸鼻子。

小明：你看，戴师傅摸鼻子，摸鼻子花时间了。

t：是啊。花得不值得啊。

小明：但是戴师傅觉得爽了。戴师傅，你爽吗？

戴师傅睁开眼，看着小明。

小明：你刚才摸鼻子，然后又挖鼻子，你时间浪费了，可是你爽吗？

戴师傅：我爽到了。很爽。

小明：戴师傅花时间摸鼻子值得。

t：花在自己爱的事情上了。

小明：是啊。他爽到了。我们也爽到了。我们观察到了，觉得很有趣，就是爽了。

t：可是我们看他也是浪费时间。

小明：时间是用来浪费的。你开着水龙头，没人能关上。

t：时间像自来水。

小明：水龙头坏了，你只能开一次。你没法关闭水龙头。

他们在火车中坐着，没有话说了。望向窗外。立春这天去s城出差。

他们知道出差去办的事情也是同样在浪费时间。大家都知道，可是大家都不说。

他们浪费着大好的春光。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