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颜色 第六章（3）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班里的电风扇开始了转动，中考倒计时的数字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天晚上的体育训练越来越难捱了。当然，那些已经达到满分的人可能不会这么想。他们总是跑在别人前面，压力小一些，疲劳感大概也就没那么强烈了。我还从来没有得过满分，而体育中考已经来到了。

在临体考的前一天，老师把我们的考号及组别贴在了教室前面的墙上。我去看的时候，感到非常高兴，因为我们这组7个人的800米跑步成绩比较接近，每个人的成绩之差基本不超过四秒。这样，比我快一点的人就可以带着我跑了。

这一天没有晚训，我们可以放松一下。当我迎着炫目的夕阳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忽然发觉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的训练。从今天起晚上就多出来半个小时，我好像有点无所适从了。

我还记得有一次体育课结束后，我跑向卫生间洗手。看着满脸汗水的自己，我郑重地对自己说：“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我一定会射下体育中考这只天狼，拿到满分的！”

一个同学也进来洗手。她正好听见了我的话，于是带着点戏谑的表情和语气说：“我们天天早晚都去参加体育锻炼，这才拿到了满分。你花了多久锻炼啊？”这位同学是体育队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我敷衍了一句“比你锻炼的时间少”就快速走出了卫生间。我知道她说的话有理，但我做不到每天早晚都去训练。早训六点就要开始，而我每天六点起床。就这样我每天上课还会犯困呢，哪有时间再去参加早训。我也需要在中考的六科中拿到好成绩啊，毕竟体育成绩在中考里才占四十分而已，而文化课占五百四。权衡利弊后，我决定不参加早训。我知道我付出的努力在同学们中不算高，但我仍然希望我能在中考中取得满分。

中考前最后一次测试，我像往常一样没有得到满分。我以为我会极其紧张和焦虑，可我没有。我只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刚入学时的情景和百日誓师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我理应当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过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悠闲的生活。至于升学，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直到几天前，我们看到了中招报纸，还有一些职业学校的宣传册，这才意识到是该考虑上哪一所学校了。老实说，我对这些事情实在没太多想法。我是以市里的几所优质高中为目标的，而我的成绩确实也比刚上初三那会有了可观的提升。但我并不知道我的成绩在那么多中学里到底算高还是算低，因为之前的考试都没有统一的排名，而只在我们学校排了名次。因此我是想看看两次模拟考试的排名再做决定的。

我从前面同学的手中接过来一所职高的宣传册，翻开看看。这是一所外语学校，我不认识它的名字，也知道自己的成绩是可以考上普高的，因此只是随便看一下而已。后面的同学推了我一下：“快给我看看，你又不用上职高。”我扭过头去：“那你要上职高呀？这么急着看招生手册。”他回答：“那我万一考砸了呢？学点外语也不错呀。”我就把手册递过去，然后开始做别的事。

当我走入体考考场时，我的平静心情便消失殆尽。我的腿并没有发抖，心跳也没有加速，而感到一阵阵的凉意。立夏都已经过了，我还是习惯于每天都在校服裤子里穿一条薄秋裤。今天大家都穿上了短裤，我本能地感觉到不习惯，而想到接近中午才中考的学生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一大早就挨冻。可是他们在大太阳下跑步多热啊，一点儿也不幸运！我的胡思乱想，终于在开始测仰卧起坐时结束了。

我是倒数第二个测试的，因此不用马上开始做仰卧起坐。轮到我前面的同学测试时，我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了。监考老师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不苟言笑，而是一边监考一边和另一个监考老师说话。正在测试的是一个微胖的女同学，她非常卖力，几乎一秒做一个仰卧起坐。大概是做到四十个的时候，监考老师对旁边的监考老师说：“你看，速度真不在胖瘦。这姑娘不仅做得很快，还很标准。”这句话得到了另一个老师的赞同。做到了五十个，老师就说：“行了，不用再做了，可以歇会儿了。”我暗暗地赞叹，觉得这监考老师真是贴心，让我们省了些体力。

我也是很容易就做完了五十个，得到了休息的许可。这时我看到几个女生都聚在了吴然周围，也赶忙上去看是怎么回事。我悄悄地问了一个旁边的女生：“她怎么了？”

“仰卧起坐没考满分。”

我意识到我们这些人的安慰大概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们已经满分了，无法设身处地体会她的心情。可我还是决定去安慰安慰她，即使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于是我开口了：“别太难过了，毕竟你少做的这几个仰卧起坐只值一分。在篮球和八百米测试中好好表现，相信你会取得不错的成绩。加油！我看好你哟！”说着，我把拳头放在胸前。

看见她没有停止哭泣，我带了点调侃的语气说：“你看看，脸都哭花了！你再哭，我可也要哭了！乖啦，把脸擦干净，准备篮球运球了！”

也许是被我的煞费苦心所感动，吴然虽然还不能让自己嘴角上扬，也擦干了眼泪，乖乖地走回了队伍。我们就往下一个考场走。

看着排列整齐的篮球杆，我的心里直打鼓。仰卧起坐是我唯一一个在考前就拿到满分的项目，而篮球和八百米测试都离满分有一定差距。加油！我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

前面的几个人都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我拉下来腕子上的皮筋，把短发扎成一根小辫。轮到我了，我居然在这片陌生的地盘上以行云流水般的速度把球运回来了。我听到监考老师说：“满分了，可以去下一个考场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对身边的凌雨说：“我之前从来没有满分过。”

“恭喜！”凌雨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我听他们说我们体育老师都是在我们过了起跑线才开始计时的，所以比实际速度更慢。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反正你得了满分，这是好事！争取待会儿努力跑，把最后一个十分也拿到！”

我的笑容更大了。“谢谢！我待会儿一定会满分的。”说着，我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要是不能满分，我得找块豆腐撞死。”

凌雨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就没再说话。我又露出笑脸：“哈哈，开玩笑的。我之前就跑得不大快，这次我尽力而为，满分了呢，我自然高兴；没满分，我的总成绩大概也不会太低，应该不至于给我拉后腿。我们去操场吧。”我们向跑道走去。

我剥开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坐在草坪上换了跑鞋，监考老师就让我们准备考试了。我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戴了一块手表模样的计时器。老师让我们站到了跑道上的指定位置，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

在老师喊出口令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鞋底在地上滑了一下。紧接着，我就跑出去了。我不敢在心里想“累”这个字。在学校跑步时，体育老师都会放一些令人振奋的音乐，这就使我们的脑海被这些乐声占居，而无暇顾及别的东西。现在可是安静多了，我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心里却有点儿乱。我怕“疲劳”会迫使我的脚步慢下来，就拼命默念“加油”这个词，激励自己快跑。

我看出我在七个人里已经落后了，就开始渐渐地提速，终于超过了前面的一个人。从她身边掠过时，我听到了她重重的呼吸，心里有点难受——她大概是不能满分的了。我努力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抹去，眼睛紧紧盯住前面的那个人。我们之间隔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她呢？在最后一次跑过弯道时，我已经有精疲力尽的感觉了，但还是咬着牙把每一步都尽可能地迈大一些。我和前面的人距离近了，前面的人已经结束了跑步。胜利在望！我用尽全力跑过终点线，累得躺在了地上。

旁边的同学来拉我：“剧烈运动后别马上躺下，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勉强坐起来。

在出考场的时候，我缓缓地把学生卡放在成绩显示器的扫描处。9.5分！我惊呆了。是的，进上这0.5分，我就满分了。我简直要大笑起来。这太令人惊喜了！但我保持了冷静，不动声色地走出了考场。

考场外，同学们都在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只有几个同学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甚至有个同学还哭了。几个同学都在安慰她，尽管这些同学可能自己都没有满分。我从兜里掏出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看了我一眼，接过纸巾擦拭眼泪。我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她问：“你能借我点儿水吗？”

我递给她水杯。因为在成绩显示器上见过她的成绩，我知道她只差两分就满分了。于是我说：“别难过，这两分并不算什么。咱们还有一个多月复习中考呢，努把力，你会取得好成绩的。”

“可是那么多同学都满分了……就我没满分……”她抽泣着说。

我一时也无话了。这时班主任来了，对她说：“你不是说腿有点疼吗，你家长来了，你现在回家？”她点点头，对我说：“拜拜。”

“拜拜。”我挥了挥手，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

不久，我们班其他同学也陆续出来了，我们就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