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 斑马
许子谦戒烟了,两年前,为了那个站在江边吹口琴的姑娘。
好像是在一个四月天吧,疏星点点的夜晚。晚风掠过江面,带来江流的呢喃。岸上行人两三,香樟树影不安分的摇曳。许子谦沿江漫步,低沉而悲伤的旋律忽自远处悠悠地传来:
“斑马 斑马你不要睡着了......”
他于是不由自主的走近,再近。
隔几步之遥,许子谦望着姑娘。她梳马尾,着墨绿色的棉布长裙,瘦瘦小小,身影单薄。对着一江呜咽的春水吹口琴,旁若无人。灯光昏暗,姑娘的眼睛忽闪,他看见大颗大颗的泪滴落下,滴在唇边的口琴上,“吧嗒”,“吧嗒”。
“斑马 斑马 你来自南方的红色啊......”
许子谦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站在旁边,风儿肆意摆弄着姑娘的马尾,不说话。
那天姑娘把曲子吹了三遍,许子谦站在旁边听了三遍,直到姑娘放下口琴。
“真好听。”许子谦望着江面说道。
片刻的静默,姑娘望着江水失神,没转身,没说话。许子谦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转身打算离开。
“把烟戒了吧。”她依旧望着江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你说什么?”
姑娘转过身看着他,泪痕未干,神情漠然。
“我说,你把烟戒了吧。”
......
许子谦本打算向姑娘表白的,今晚,如果半个月前她没有离开。
一个月前,那个让她流泪的男人回来了。他会抱着吉他,坐在阳光下,轻声弹唱“斑马 斑马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只会唱歌的傻瓜。”声音低沉又沙哑,就像是一把柔软的刷子,轻轻抚慰着你受伤的心房。她不再吹口琴,只是依偎在他身旁,街角或是什么地方。她会眯起眼睛,对身边的男人傻笑,有时也会跟着轻轻哼唱,那低沉而又偷偷欢快着的曲调。
半个月前,她走了,没了消息,只知道在路上。
江边的风今夜吹得厉害,指间的烟总也点不燃。“咔”“咔”“咔”打火机又擦了三下,火光明灭,许子谦紧皱的双眉明明暗暗。他烦躁的将点着的香烟递到唇边,无力的垂下抬起的右臂。也是疏星点点的夜晚,江畔树影婆娑,晚风打在脸上还是夹杂着一样的湿润。可是那个站在江边吹着口琴流着泪的傻姑娘不见了。傍晚的江边,人群熙熙攘攘,唯独不见那个她。
“斑马 斑马 你不要睡着了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许子谦望着江水,呆呆的呢喃。江水呜咽,有谁会懂。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许子谦倒了一大杯伏特加走到落地窗边,颓然的坐在靠窗放着的椅子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他仰头呆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撑着扶手起身,走到卧室,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又回到椅子上坐着。空旷的房子里没有一丝声响,静谧的像个无生的荒野。他把书放在双膝上摊开,撕碎又拼起来的照片遍体鳞伤的躺在中间。照片上的那个姑娘梳马尾,着墨绿色的棉布长裙,瘦瘦小小,身影单薄。他把照片拿出来,捏在手里,痛苦的闭上眼睛,眉头紧蹙,指间的力道越来越重。压抑的思念从指缝流出,穿透薄薄的照片又流回心里,像是融进血液般,在身体里不安分的来回冲撞。
清晨的阳光有那么一丝泻了进来,打在许子谦憔悴不堪的脸上。一夜未眠,一小时前才刚刚陷入困倦的他,此刻仍旧半窝在窗边的椅子里。一米八几的人像个孩子般把自己蜷缩在不够宽的椅子里。半张脸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紧闭双眼,昨夜的泪痕已干。浓重的黑眼圈,散在额前的几根零乱的发丝,紧蹙的双眉,一夜间新长出的胡茬儿让他看起来竟好像苍老了几分。照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右手依然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桌上的伏特加只剩下空杯,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酒气四处游荡,在白日里找不到归处。
太阳照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爬升。午后时分阳光开始变得热烈而欢快,云朵一片片散开。
刺眼的阳光吵嚷着,冲破了玻璃窗的束缚。许子谦挣扎着半睁开双眼,上眼皮沉重,头痛欲裂。他缓缓起身,书本“啪”的滑落在地,懒得弯腰捡起。望着地上散落的书本和旧照片,他皱了皱眉,抬腿跨了过去。不久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仰起头,任冷水拍打着脸颊。水花四溅,冰冷的水流滑过皮肤,于是身体开始一寸一寸苏醒。
此刻他闭着眼睛,神经在痛苦的跳动,脑中一片空白,空了的心房开始隐隐作痛。低沉的曲调在心里来回冲撞,找不到出口。
斑马 斑马 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