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午后,阳光从逸夫楼五楼落进了空荡的教室里。不同于前几天的寒风萧瑟,今天的天气有种微微的暖。窗边的男生许是觉得光芒太盛,拉起了窗帘,掩盖了一地的金黄。我再从另一个窗口向下看,却只能看见深黄的银杏叶在风中飞舞着落下,枝头的残叶卷着碎碎的光。
这样好的阳光,怎么能不去拥抱。却让这些冰冷的窗帘,挡住它的方向?
秋冬时分,最爱这样好的天气。
中学时代,我和父母住在一个如四合院般的出租房里,遇到了很多友好热情的租客,拥有了一段令人难忘的记忆。生活在那个小院里的六年,如果在这个季节遇着暖和的日子,大都是大家搬出桌子,各家准备几个菜,拼成一大桌,欢乐地吃着。饭后,我会坐在院里写作业,和其他孩子聊天。偶尔会让我的金鱼慵懒地晒会太阳。阿姨们总会坐在那里小声说着话,绣着十字绣,亦或是织毛衣。常常会看到斜对门的一个阿姨给他的儿子掏耳朵,一高一矮的板凳,一个头微微歪着,一个仔细小心地掏。隔壁的老奶奶会约上其它院子里的奶奶一起打牌,三五块的输赢,可以玩得很开心。楼上的那个小孩有时候会安静下来,认真地写着汉语拼音或画画。总之,仿佛时间走得很慢很慢,等着阳光可以多停留一会儿。最喜欢星期天的中午,不用急着上学,可以在暖洋洋的天气里,坐靠在墙边,随手翻一本杂志,享受着暮秋直至冬季大自然难得恩赐的好阳光。
大学校园里有很多银杏树。小时候的家里,是没有银杏的,没有校园里这么多银杏,都是一些高大的白杨,树叶落得很快。常常在风吹在身上生出凉意的时候,抬头看见小径上的树早已是光秃秃的枝桠,才后知后觉,原来已近深秋了,便愈发期待阳光明媚的日子。小学的生活就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课业,午后就是和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晒萝卜干。奶奶不是喜欢玩牌的人,每每央求她很久才愿意陪我玩一出小猫钓鱼。他们也很少会给我说革命年代的故事,只说自己小时候不愿意念书,要我好好上课,光宗耀祖罢了。年纪大的人似乎更怕冷些,所以他们还是最喜欢坐在有太阳的地方。久而久之,我也就念上了暖和的感觉,于是阳光温暖,便是我对幸福在天气上的定义。
最不喜欢看着太阳一点点落山,满天的光明逐渐沉下,黑幕渐渐浮起的样子。
可是自从初中开始离开老家读书,每逢回去,都已是暮色四合。走在那条树木早已光秃的小路上,远远地就能看到爷爷奶奶在村口张望的情景。他们花白的头发与有些佝偻的身躯映着满地宽大的残叶,就像是一幅透着凉意的画,总会让我鼻头一酸。有时临时回家,不告诉爷爷奶奶,走到门口的时候,会看见他们在扫着落叶,或是赶着鸡鸭,喂着阿猫阿狗的情景。回头看到我,他们先是一震,再是有点不知所措,眼睛里却分明泛着欣喜的光。
倘若是遇上第二天便要走,于是只能留在他们那里吃顿晚饭。秋冬的夜来的十分早,晚饭过后,夜色已很浓。只能挥手作别。我坐在妈妈车后,听着他们声声叮嘱,月色下可以看见他们闪着微微的泪光。车越走越远,他们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漫天的寒意中。
若是那时阳光明媚,我走后,他们也能伴着这些光带来的暖意,渐渐习惯我离家的日子。
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下次回家无论是元旦还是春节,都已是隆冬,天气更冷。此时,他们也应该也坐在阳光下,整理着韭菜,泡着黄豆,洗着萝卜。准备萝卜干和韭菜豆子了。
就像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样,此刻我能与他们共享的,仅仅是这一片灿烂的光。我只是希望,下次回家,是在一个晴好的天气里。当我踏上那片土地,阳光便爬满我的指尖。
多希望那个男生可以拉开窗帘,让光进来,顺着它本来的方向,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