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散文

额头上的疤

2018-07-08  本文已影响31人  伊水芦笛

头上有两处疤痕,一处在后脑勺,一处在额头。年深月久,不仔细看,不明显。尤其后脑勺,常年披肩散发,更不易发现,但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给我梳双马尾,恰在发缝那里。

脑后的疤大约是三四岁时在大姨家落下的。大姨是生母的大姐,生母背井离乡后,我在亲戚家轮流寄居,大姨家是其中之一。据说大姨天性刻薄,生母的不幸,很大程度便是她的贪婪所造成。我住在她家,自然不受待见,因为怕我尿床,她从不让我睡床,终年睡在她家过道的草窝里,天天顶一蓬乱草。这些我都不记得了,是村里人告诉我的,我记得的是脑后的疤。

那天好像是吃面条,大姨喊了声吃饭,我就一阵风似的跑进灶户,眼巴巴望着大姨手里的勺,想吃饭。大姨骂了句,馋死鬼,不喊吃饭你也不来。说着,先给她自己盛了一碗,又给我捞了半碗面,舀了半勺蒜汁,重重搁我手上,恨恨地说,饿死鬼,吃吧。说完转身端起她自己的碗,走了。到邻居家串门了。

灶户没人,我就坐在凳子上一个人吃,凳子(没靠背)后面似乎还有一把椅子(有靠背)。隔了会儿,大姨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姨表姐也进来吃饭了。她从锅里盛好面,见我坐在凳子上,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你还有理啦,坐了凳子还占椅子。说着,伸手就把椅子拽走了。姨表姐当时已十多岁,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她一用力,抽走椅子,我失去重心,身子一扬,脑袋重重磕在后面的土墙上。手里的饭碗也掉在地上,面条撒了一地,好容易我爬起来,觉得脑仁疼,拿手一抹,看到红红的血,哇地一声哭了,姨表姐看都没看一眼端着饭出门了。大姨循声回来,见我立在院子里哭,骂道,哭死鬼,天天没事就会哭,有啥可哭的。一进灶户,看到地上的面条,又是一通骂。后面的事我不记得了。

只记得,几天后,血干了,头发锈成一团,我跑到河边照着清亮亮的河水,自己洗了头发。

额前的疤,是来现在的家后落的。

那时我七八岁,隔一户的邻家准备盖新房,买了很多水泥板搁在大路上,一搁就搁了好多天。我和小伙伴就天天爬上摞的高高的水泥板,从上面往下跳。结果一不小心,玩得兴高采烈时,我一脚踩空,一个倒栽葱,从上面掉了下来,额头磕破,我大哭起来。母亲听见了,从家里跑出来,看到我额上的血,吓得一句话也来不及问,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医生包扎时,母亲一直念叨着,好好的光溜溜的额头,要是留了疤就不好看了,一个劲儿问医生会不会留疤,医生说,小伤口,不碍事,不留疤。疤到底是留下了,不明显。

母亲这才责备我淘气,爱疯势,天天儿和男孩似的,上蹦下跳,这下磕破了脑袋,怪谁。

大姨我后来再无见过,虽然只隔了一个村子。只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父母收粮食到她家那条街,她对母亲说,我小时候还养过她嘞,以后有出息了,也有我一份。母亲回她,那你问问,看我闺女愿不愿意。

大姨大半生呆在闭塞的山村,生活清贫困窘,她的刻薄与残忍,也许有时代与遭际的原因,一切不得而知。想起她,没有恨没有爱,只觉得那贫穷闭塞的山村,曾上演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啊。一代代的人,生活在那里,兢兢业业地活着。

幸好,时代变了,外面的讯息进来了,离婚再也不是惊天动地给家族抹黑为人不齿被人唾弃的大事。幸好,因为读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得以从另外的角度看那个地方,那个涵盖了多少北方乡村缩影的小山村。

——2018.7.3 依烟于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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