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今已误儒生(六)
天色渐亮,青山连绵处,红日喷薄,云霞绚烂。刘元矜倚在窗边,静静地观赏着这无与伦比的景色,心中说不出地平和。这般美好的景致看上无数次,也仍然撩人。他的这般痴相,也只有元隐受得了,这些天里愿陪着他一同发傻。
不过近几天来,观中事务众多,元隐忙得没影,不似他这个闲人,翻看古籍之余,带着明语研习元隐给明语的经书。刘元矜虽不是道士,却真如元隐未出口的那句戏言:倒是个做道士的好苗子。天性聪慧,一点就通。
刘元矜洗漱完毕,便随着众道士一同用早饭,走在廊下,见着缓缓踱来的元隐,他走上前,打趣道:“道长出关了?”
元隐低下头,轻抿嘴角。
刘元矜自与他熟络以来,先前那个讲究礼数脸皮薄的书生便被他自己藏到不知哪里去了,成了现在这个满目含笑的模样。
“你倒是悠闲。”元隐道。
“道长说得是!”刘元矜笑着回应道。
“师叔!”跟着后头的明语探出头,行了个礼。元隐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明语的脑袋,对刘元矜道:“近来教授明语,麻烦先生了。”
“无事!明语聪慧乖巧,教授他乃我之幸,加上汝一清闲,无事!”
“先生不会长久清闲的。”元隐看向他。
刘元矜对上他的目光,轻笑道:“道长想得倒是长远。”
这几日观中繁忙,究其缘由,不过一场会试。临近发榜,寺院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道观中来人也越来越多,元隐不爱喧闹,观中也并非没有可以出面主持大局之人,但总体事务还得他来掌控。
刘元矜不愿应酬,自然也不愿进京去看发榜。不知为何,他也不回家乡,而是选择留在白云观。科举并非一人之事,这关系到一个家族,会试发榜后,捷报由县州府派人传告。当日刘元矜答应明语回观中,着实吓了元隐一跳,但元隐不是多事之人,刘元矜未曾提及,他也不曾问。
所幸白云观离京城不算远,几日便可到,消息灵通的很。近来观中众人多了些焦躁之气,对这会试结果皆是翘首以待。话题中心的刘元矜倒是一派悠闲,指导明语,偶尔在元隐空闲时与元隐论道、下棋,仿佛这会试与他无关。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元隐想起他与刘元矜下棋时,他问:“先生可有规划?”没头没脑的一句,但刘元矜懂得元隐弦外之音,他敲了敲手中黑子,声音清脆,片刻后,缓缓道:“道长可是想听实话?”端坐在对面的元隐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白子因为刘元矜的迟疑而迟迟未落。
“没有。”
刘元矜将黑子落在棋盘上,还未落下,元隐伸出手接住,黑子落在元隐手中,刘元矜的手也被元隐的手轻轻拢住。
“败局已定,今日到此为止吧。”
刘元矜哈哈一笑,“此言差矣!你怎知汝一翻盘无望?继续!”他顿了顿,将手抽出,摊开,对元隐道:“道长,我的子,可否还我?”
真是固执!元隐从回忆中挣脱,看着刘元矜满脸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
但两人都未曾说出口的,不仅是刘元矜对前途的未知,还有那吃人官场的黑暗。刘元矜风轻云淡的面下,藏着的是,与常人一般的喜怒哀乐,不安和焦灼也是有的。他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宁可飞高,宁可摔死。
所幸,在刘元矜心理防线尚未被攻破前,消息传来了:今年考取会元的,是个姓刘的无名小卒,名元矜字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