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6棠梨花
送肖海肖云到家,喝了他们一杯茶。在洒满阳光的廊台上,施思看到他们家虽然很穷很破旧,但却收拾的干净。
肖海换了衣服站在院子里引火生炉子,肖云拿着他换下的衣服和盆子到井边打水来洗。
在盆子里的衣服上撒了点洗衣粉,铁桶坠到井里的水面发出嘭的一声。大概汲的太满了,肖云尝试了一下就喊肖海:“哥哥。”拉着井绳站在井边。
肖海丢下手里的劈柴过来把水桶拉上来。
一桶水肖海拉着也吃力,所以挣的脸通红,施思放下茶杯准备过去帮他,但他已经把水打上来了。
“下次打半桶水就往上拎。”肖海对肖云说,把水倒进盆子里后又把水桶丢进了井里,然后打了一桶水甩着绳子说:“要是再打满了拎不上来就这样晃掉。”
肖云嗯了一声,便蹲在地上开始洗衣服。
生炉子燃起的烟浮在院子里,在阳光下轻轻的漾动。浮在廊上,随着风拂过廊下竹竿上晾晒着的衣服。
一件肖楠的棒球服在竹竿上轻轻的荡动着,鲜艳而柔和的红色,投射上一片被房角橼上结绕的电线所切割的零碎的阳光而显得更加的鲜红。红色的衣服似乎散发出了一层笼罩着它的光芒,在它四周逐渐淡薄沉静下去,把原本白色已经剥脱的墙晕染红了,把站在衣服下宁翧的脸也晕染红了。
施思抬起头望着那件棒球衫,觉得它眼熟,但这个样式的衣服在这座城市似乎很流行,很多人都在穿,所以施思并不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见过谁在穿。但是凭着这件棒球衫流行在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中间,她也猜到这两个孩子的哥哥,这个家里的大男孩应该是与他们相仿的年岁。
而对于失去父母父独自带着弟妹长大的他,她心里有种由衷的赞叹和亲切感。
所以端着茶杯她又环顾一眼院子。
阳光在剥脱的墙壁上轻缓的移动,几乎不可察觉。
肖海生着了炉子里的火,燃烧着松木味道的烟浮动又散去,在院子里的一切物体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影子,随风飘动,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流逝的时光。于指顾间,于杯子里的茶水渐渐失去的温度中。
“走不走?”表哥有些等不住了问,凝望着他,温柔的目光在暖阳的迎照下笼罩上了一层晶亮的壳。
表哥的眼睛原本应该是冷的,像是武侠电影中那些冷面如霜的侠客。或是警匪片中杀人不眨眼的枪手。但是表哥在看着她时眼神却是柔和的。
“嗯,走吧。”她点点头说,把杯子放在屋子里的桌子上。
表哥,宁翧。因为表哥的名字里有一个羽字,所以在她读书识字后每当想起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富足的叫宁翧的表哥,她对他的印象便总是有种温暖的幻觉,感觉他像是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鸟,像鸟一样温暖漂亮的男孩子。
宁翧,她只在小时候见过,本来应该忘记的,但他却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一直以一只温暖的小鸟一样的形象留在她的脑海里。
“姐姐,姐姐,你等我哥哥回来吧。”听见他们说要走肖海跑过来看着施思挽留。
“为什么要等你哥哥回来啊?”宁翧问。
“等我哥哥回来把炉子钱还给你们。”肖海回答,有点惧怕的看着宁翧。
宁翧‘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姐姐。
姐姐捂着嘴漏出的笑声水中不断浮出的气泡,一串串的咯咯声。
宁翧看向姐姐,姐姐在耀眼的阳光中也斜睨着他,带点取笑与深究的意味。看看他又看看现在院子里的肖海。
“你笑什么?”他问,莫名的有些懊恼。因为姐姐猜出并且暗示出了他自己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还未形成鲜明意态的感情。
他因为对表妹的钟情与爱恋,痴情到连院子里孩子素未谋面哥的哥和孩子的意图也有所怀疑。
他是疑心孩子要给他哥哥和表妹做媒,所以才下意识的问了那一句,为什么要等你哥哥回来。
可耻多疑的感情,也很可悲。他一直以来也看不起这种感情的,但却不知道这种感情早已深埋在他的心底,并且毫无预兆的流露出来,被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表妹,想看看她是否也看穿了这种感情?表妹垂下而转过去的脸还带着凝望他时的余光的形态,即是稀薄的影子,如果时间缓慢,或是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那么表妹墨黑的眼睛和美丽的脸庞则会拖曳出一帧帧由她转头时所残留下的虹影。
所以他知道表妹刚才是看着他的,只是是否看出他的那种感情他不知道。
不过他脸红了,再一次的红了脸,羞涩的与其他少年无异。而在羞涩之余他也惊叹于表妹的美,可以使他产生这么强烈的爱恋,强烈到将他一直以来的自命不凡都一扫而空。
他抬起头看着施思,虽然红着脸但是笑了起来,笑容爽朗且温柔:“走不走呢?走吧。”他说,克制着,不让自己再流露出渴望撒娇的意态。
因为在意识到表妹不可抗拒的美的力量后,他内心深处自我意识中对她美的抗拒彻底屈服了。而他也将彻底变成她的美和他爱情的俘虏,所以忠贞的烙印只在这一刹那便彻底的烙在了他的心里。
“走吧。”施思说,跟肖海肖云说了声再见就起步往院子外面走。
宁沁跑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姐姐姐姐,等我哥哥回来吧,让他把钱给你们。”肖海跑上来挽留。
“不用了。”宁沁偏过脸抚摸他的头说,“姐姐们下次再来看你们。”
“跟你哥哥说,这种事下次让他自己干。别总支使你们。”宁翧在等姐姐的手指移开也伸手摸着肖海的头说,摸完又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跟着出去了。
雪似乎又化了些,他们来时巷子里铺在阳光底下的雪还有一些,现在已经融化的裸露出了泥泞的地面,所以路也比较难走。
施思与宁沁贴着墙边被晒干的地方,小心的不让自己滑倒和避免鞋子上沾上过多的泥。
宁翧走在她们身旁,全然不外乎八百多块钱的耐克鞋子,有种不拘小节的洒脱。
他走在她们旁边,不时扶一下她们,以防她们滑倒。
“这雪是假雪,昨天晚上那么厚,今天都化没了。”走到巷子口黄生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肖楠。
肖楠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额前的碎发在太阳底下闪耀着细碎的光点,碎发下洁白俊秀的脸因为阳光的照射,温暖,而变的红润。
他们刚从黄生家回来,接近中午,回来的路上去了趟菜市场买了牛肉和丸子回来,中午准备再吃火锅。
“早晨我走就化的差不多了。春天的雪,容易化。”肖楠说。
“那水呢?水流哪去了?”黄生问,笑着揽肖楠的肩膀,“水是不是让谁给喝了?”开玩笑的说。
因为凑的近,肖楠的脸在他眼中似乎更加的洁白英俊了,脸上的纹路,轮廓,在阳光照射下所投出的阴影都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诱惑。像是一件极美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想要多看几眼。
“你们在这啊!”正当黄生出神时从北边过来的张静笑着喊。
黄生与肖楠一同回头,张静从他们身后的路上款款而来,手里拎着刚从地里拔出的新鲜蔬菜和一袋子年糕。
“我妈让我来给你送点菜。这都是后来新种的,还很嫩,年糕是她自己做的。你昨天怎么样?没跟他们发生冲突吧?”张静望着肖楠问。
“没有,但是差点。”肖楠笑着说,把张静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谢谢!”
“那怎么样呢?他们又为难你了?”
“嗯,也不算吧。一直以来都那样,不过昨天还算好,我二叔居然给钱了。”肖楠笑起来说,笑容从他的脸上像是被春风吹开绽放的桃花,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绯红色。
黄生下巴搁在肖楠肩膀上,瞅着他笑起来的脸,因为离得近,连他脸上在阳光下微微拂动的绒毛也看的一清二楚。阳光照射下肖楠白净细嫩的皮肤透着一种淡白且温暖的色彩,像是刚刚熟透的果实。
黄生忍不住用指背轻轻抚了抚。
“噢……拿够学费了吗?”张静问,看了黄生一眼。
黄生也看着她,斜长的凤眼充满了玩味的挑衅,勾起的嘴角挂着一丝娟狂的笑意。
“嗯,够了。”肖楠回答,抬起眼睛,睫毛与额前碎发上的光芒闪动着,不太好意思的问:“你姐夫他们店还要兼职吗?”
“要是要,但是……”
“好了!”黄生伸出手做一个阻拦张静说下去的动作,而后用指尖顶住肖楠的下巴。“你兼职的事我帮你找。我们不求人。”
“黄生你什么毛病。”张静说,瞥了他一眼。
黄生搂着肖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往巷子里走时正好遇见施思宁翧他们出来。
在巷子口,耀眼的白光中,肖楠征了怔,施思也征了怔。昨天在飘落的雪花在从窗子泄露出的一层幽淡的白光中,他们都看不清彼此,只模糊的看见彼此身上被虚化的影子,但是他们身上那种超出其它人的美雅与沉静,还是使他们立马把彼此从其他人中分辨了出来。
肖楠依然穿着红色,不是昨天那一件。但红色穿在他的身上有种男孩子少有的鲜嫩与清雅,像是早春枝头盛开的桃花,遇仙而化,化为了美俊的少年,徜徉在这个凡世。
施思看着肖楠,与他的目光接触后又移开,扫过他的左手,看他手上贴着胶布的伤口,再次确定了是他,而后目光沉静的像是昨天晚上窗口反射的雪光一般,轻柔的从他身上落了下去。
肖楠以种男孩子大胆而主动的眼神盯着施思看,目光被她脸上五官中所蕴含的美雅以及她出众的清丽气质所吸引。也因为昨天晚上见过一面,今天再次遇到更显缘分。
施思垂落下去的眼睛如秋天的潭水一般清澈明亮,昨天在雪中他见到她时她的眼睛因为雪光的朦胧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雾气的湖面,今天在耀眼的阳光下她的眼睛则呈现出了原有的潭水一般的清澈与明亮。
“是你!”肖楠本想招呼一声,但还未出口宁翧就盯着他问:“你看啥?”然后微微扬起下巴,展示出一种被挑衅后极力反驳的气势。
肖楠看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那栋房子里住着的少爷,在学校也很有名。宁翧身上穿着名牌的羽绒服和耐克的鞋子,对女孩有种紧张的守护感,已然一副所属的架势。相形之下,肖楠没有出声。
“黄生。你怎么在这?”在他们旁边宁沁看见黄生后笑着说。显示出平时少有的少女的天真与烂漫。“好巧啊!你在这干嘛?”活泼的跑了黄生的跟前,又看了看肖楠与张静。
都见过,也都认识,但是不熟,所以她只挥挥手,哈喽了一声。
“肖楠家住这。你一大小姐来这干什么?”黄生回答,“嗨。这位美女是……”
“这我表妹施思,漂亮吧?”宁沁看了看施思又转过脸说,笑起来的眼睛弯的像是两弯月牙,连带着眼角都窝满了笑容。
“漂亮。”黄生回答,多看了施思几眼,而后下意识的看了看肖楠。“比你还漂亮!”又补充了一句。
“哎呀,我又不漂亮。”宁沁笑着说。黄生这么说等于是夸她也漂亮。她听了开心,但随即又嗔着说:“你刚才说什么大小姐啊,别乱叫好不好?我就一普通小姑娘,被你这么一叫好像我很高冷似的。万一弄的没男孩子追我可要找你负责的。”
黄生听了咧起嘴,把脸转到一边去,望着北边的山峦,似乎有些害羞。而后半真半假的说:“你是不是在向我表白?”
“去你的吧,想的美!咯咯咯……”宁沁捂着嘴笑起来说,在黄生的胸口上打了一拳。
黄生经常打篮球,所以身体很结实,被宁沁打一拳毫无感觉,但却笑着往后退了退说:“上天是公平的,我长的丑,但我想的美啊。对了,你们来干嘛?”及时岔开话题。
“我们是来学雷锋做好事的。”宁沁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歪了下头,流露出少女的天真与可爱,而后继续之前未能表达完的情愫说:“书上说,好人有好报,果然不假。”
“怎么说?有什么好报?”黄生问。
“遇见了你呀!”
黄生又咧起嘴望向了一边。但这次他有意的控制了自己的笑容,所以在咧起嘴的同时他的嘴巴又有意的抿了抿,所以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压抑而又隐藏不住的笑靥表情,使得他原本就帅气但有些硬朗的脸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温柔表情,在配上他泛着笑意的斜长的凤眼,也使他更加的迷人了。
“我早就猜到你要这么说。说吧,做什么好人好事了?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帮老大爷扫积雪了?”他压抑下笑容转过脸来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了两个孤儿。”宁沁说。
黄生的表情由笑转愕,然后瞟了前面的肖楠一眼。肖楠黑色的眸子因为陡然抬起仿佛被照进了阳光般闪了闪,注视着这里。
黄生收回目光接着问宁沁:“帮助孤儿怎地?他们怎么了?”
宁沁道:“也没什么……”就把他们在路上看到肖海肖云因为换炉子而被杂货铺的老板娘打,他们又见义勇为的事说了一边。
“哦,真善良!”黄生听完说,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着肖楠。
肖楠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在眼睑和白皙的脸上投下了一抹淡影。垂落的手攥了攥,攥住又放开,然后抬起头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这些动作都很细小,但是从小一起长大,黄生了解他,每当肖楠被欺负,他感到无助时。他感到委屈,他需要忍耐,或是他在心里做什么决定时,他都会这般,远远的遥望着天空,遥望着他在天堂的父母。在心里默默的告诉他们。
看到肖楠这般,黄生无意再跟宁沁调侃下去,他望着肖楠侧身的背影笑着跟宁沁说:“哦,真善良啊!天使会给你们记下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嗯,好吧。那后天学校见。”宁沁笑着说。
黄生嗯一声,绕开她走到了肖楠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
阳光把马路照的斑驳,一块一块的,有的地方融尽了雪被晒干变得发白,有些地方还很泥泞。
在巷子口的马路上施思回过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肖楠他们一行转身,走进了刚才他们离开的地方。施思回过头来,与表哥关注着她的眼神不期而遇。宁翧也看了肖楠他们一眼,见他们走进了他们刚才离开的地方。
宁沁问施思:“你觉得刚才那个男孩子怎么样?好看吗?”
施思下意识的想到了肖楠,不过她知道表姐说的肯定不是他,是那个与表姐说话的男孩子。
“挺帅的!表姐是不是喜欢他?”施思笑着问。
宁沁挽着施思的胳膊用了点力,施思感到胳膊被表姐往下拉坠的力度。宁沁拉着施思的胳膊转过头看了宁翧一眼,有些警惕,又有些反感的白了他一眼,凭白无故,有些话只能女孩子之间亲密无间的交谈,不适于让男孩子听到,所以此时宁沁有些烦弟弟跟在身边。
常与女孩子打交道,宁翧也懂,所以知趣的放慢了脚步,让自己的距离与她们拉开一段。
“嗯……特别欣赏他吧,毕竟,感情这种事是要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的。”宁沁见弟弟拉开一段距离后说:“他叫黄生,长得帅帅的,眼睛特别好看,而且主要人很善良对朋友很好的。他旁边那个男孩子叫肖楠,他……他父母也都死了,黄生一直帮他。我刚才想起来了,我们帮的那两个小孩可能就是肖楠的弟弟妹妹了。好巧啊!”
“嗯,好巧。”施思点了点头。虽然表姐这么说,但施思还是感觉到表姐是喜欢那个叫黄生的男孩子的。至于那个男孩子喜不喜欢表姐,施思不知道。
谈到那个男孩子,施思又想到旁边那个昨天在雪地里见过的男孩子。肖楠,很好听的名子,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清俊,温润,如玉般的男孩子。
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她能感觉的出来。而且不知什么原因,她听说他也是孤儿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心底早就知道了一般。可能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从小养成的一种相似的气质吧,悲伤底色中托出的坚强,自立,与隐忍,却随时随地流露出对尘世的逃避,对天空的向往,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悲伤韵色,这是难以模仿的,是成长过程中被不幸的事被悲哀的生活染上的色彩,即使再挣扎,再试图与别人一样,依然会留在生命里的,已经与他们的生命融为了一体。
雪下掩盖着的花枝果然打起了花苞。施思在路过一棵李树下不自觉的向上看了一眼。这个城市在路边的绿化带里种植了紫色的李子树,这些树的叶子呈深紫色,结出的果实也是深紫色,但在叶子没长出来之前它们的枝干也是灰秃秃的,在细小的枝干上春雪消融后鼓出了花苞,马上就要在和煦的春风中开满白色的小花。
看着这些李子树和它们即将盛开的花朵,施思想起了家里院子后面的棠梨花和结出的棠梨果来。
白色的棠梨花在傍晚绯色的云霞中摇曳浮动,白色的花海被霞光染上了绯色,便也像天空中的云霞一般。
施思趴在椅子上在棠梨树下写作业,天色从绯红变成淡紫色,然后因为月亮出来而变的柔白。厨房里点起了灯,奶奶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投在敷了纸的窗子上。因为是早春,天还有些冷,趴在椅子上穿着单薄的施思感到了风的寒凉。但是花落了,白色的棠梨花瓣在月下摇曳时从风中飘落了下来,铺在了施思身前的椅子上。所以施思抬起头望着那些棠梨花瓣,在月下浮动飘落,感觉就像是在下雪一样。
“悄悄话聊完了没?”一直跟在后面保持距离的宁翧追过来问。随手拨了一下身边的李树枝,李树枝弹回去打在了旁边的树枝上,发出啪的一声回响。
“随便聊聊。聊完了,干嘛去?”宁沁回头看着弟弟说。
因为阳光的照射,温暖的光芒敷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变得十分明亮。
宁翧发现姐姐的脸也是十分光洁好看的。
“好了去买衣服去。”宁翧说,看了一眼施思。
施思的耳朵随着她的头低下而微微动了动,使得投射在她侧脸上的光芒有了些变化。
她犹豫了一下,踟躇着,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没能开口,而是变得更加沉静了。
有些事,只有确定了才能开口。即使是拒绝,也只有当别人的好意既成事实才能开口拒绝。在发展途中,连问一声,似乎都是做不到的。没有什么可以给别人,就不应该奢望别人的好意,问了,便是这种奢望的延续。
所以即使知道表哥是要送自己衣服施思也没有出声拒绝,而是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服装店,习惯性的站到了店外的玻璃窗前。
橱窗里倒映着她拘促的影子,垂着头,落着目,看向旁边街上行来行去的人。
“她怎么不进来?”宁翧望着店外的表妹小声问,推着姐姐,“你去叫她呀。”
宁沁看着橱窗外的施思,不理解她站在店外的行为。为什么他们送她衣服她却满脸忧郁的站在店外?
“我不去,你给她买衣服你自己去叫。”宁沁笑着说,“像你平时那样,脸皮厚点。”说完从弟弟身边走开了。
宁翧踟躇一下,摸着挂衣服的架子走了出去。
“你站这干嘛?”他笑着问,用手抠了抠橱窗玻璃上去年圣诞节前夕贴的雪花纸。“进去吧,看看哪件你比较喜欢。”
施思转过头,白皙的脸上飞着一片红云。“不用了,表哥。谢谢你。”
橱窗上倒映着身后的天空,湛蓝的天空在橱窗的倒影里变得更加的深沉幽蓝,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空下漂浮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白云从表哥脸旁浮过,又消失在他的脸上。他挂着极有耐心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中蓄满了温柔。
“没事,不值多少钱。走吧,进去吧。”
面对别人的好意总是在选择孤独的孑然,善意的拒绝和不显的冷漠中纠结着,显得不知所措。因为无力回馈所以淡漠的对待,可是让别人的好意受到打击却又似乎是一种过错。两种因素在她自己的感受中抵触着,所以她垂落的目光显得多思,忧郁,和有些难堪。
“走吧。”宁翧瞥见她流露出的这种无枝可依的样子小声的说,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指。
“走吧。”他踟躇片刻小心而温暖的牵住了她的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店里。
施思抬起头,发现宁翧的耳朵红着,背对着她的侧脸也红着。施思知道了,表哥也很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