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我们长大的人，他们老了

1.

我最近一次回家是一周前，公司临时放假两天，由于事发突然，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我要回去的消息。一大早上起来，我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买了点东西急匆匆地赶去火车站买票，车站人很多，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买到一张硬座。其实说起来，离家的距离不算很远，坐火车十二三个小时，只是现在的生活状态就像是疲于奔命，生怕一天不努力赚钱就在这个二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难以为继，每天早班晚班连带加班，想回家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去北京一年，刚去的时候每天七大姑八大姨各种打电话，不是问我北京怎么样就是问我过得怎么样。家里人的思想都比较保守，有的亲戚一生都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所在的城市，他们想让我在小地方买房买车过上一份安稳的生活，得知我要一个人去北京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极力反对，用我妈的话来说我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听话。

一个人外出闯荡是我很多年以前就想好的事情，不是一定要去那里混得出人头地，而是父母太不容易了，我还年轻能吃得了生活的苦也能受的起漂泊的罪，也许再过几年等我三十多岁就没有再闯出去的勇气了。

为了说通我爸妈，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讲道理磨破了嘴皮子，终于在与他们的涡旋中赢得了最终胜利。我买了票收拾了些行李，兴致冲冲要出发去大城市，爸妈却沉着脸一点都不高兴。我知道是他们舍不得我走，担心我一个人在外地吃苦、受骗，我说早晚总要让我一个人历练历练，我相信自己可以的。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要离开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我清楚的记得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爸妈一夜没睡。我眯着眼睛假装在床上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听见他们说话，我妈说：“再给文文带点钱吧，北京那地方消费高，出门在外的别让孩子遭罪。”

我躺在被窝里小声的哭了出来，这些年他们的种种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那一刻我觉得特别心酸，无论做什么都报答不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2.

我家住在很远的郊区，离火车站三十多公里，每次回家都只能坐公交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到站的时候，很远就看到了又高又瘦的男人等在那，那个人是我爸，他骑着摩托车来接我。都四月份了，然而我这里的天气依然很凉风也很大。我坐在摩托车后面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着他，他比我几个月前回家的时候更消瘦了一些，让我心疼得掉下泪来。我爸从后视镜里看到我流眼泪问我怎么哭鼻子了，我说风太大迷了眼睛。

到家的时候，我妈早已经等在门口，她随手把我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说：“赶紧进家吧，妈给你包了饺子，一会儿再去炒几个菜。”我说：“妈，不用忙活了，我就是想坐下来好好的和你们说说话。”

我妈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个劲儿地责备我：“每次回家都买一大堆东西，不是和你说了嘛，不要乱花钱。”我笑了笑，和她说：“妈，这些东西没有多少钱，买回来让你们尝个新鲜。”我爸在一旁嘿嘿笑了几声，“孩子长大了，懂得孝敬爸妈了！”

我妈去厨房煮饺子，我爸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半瓶白酒，他说趁着我好不容易回趟家和我喝两盅。平常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滴酒不沾，只是因为我回来他心里高兴才想和我喝一顿。

我把沙发上随身背包的拉链拉开，从背包里拿出几盒中华烟，拆开其中的一盒抽出一支递给我爸：“爸，你抽烟，我特意给你买的。”我爸摆了摆手说：“你还不知道吧，爸已经戒烟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间戒了烟，他从二十多岁的时候养成了抽烟的习惯，今年五十多岁，期间我也劝过他把烟戒了，但是这几乎是一件无法实现的事情，其实我爸没有烟瘾，只是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我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我爸，他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白头发也明显多了，由于常年干重体力活他总是腰疼，家里的小药箱里堆满了各种药。

饺子煮好了，我妈端了一大盘放在放桌上和我们坐下来，她一直不停地招呼我要多吃一些，我和我妈说：“妈，您不知道，我在外面什么好吃的都吃过，可是山珍海味也比不上您包的饺子好吃，我就香这口！”我妈存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我，她问我是不是还住在公司的公寓里，每天的饭菜怎么样，吃得饱吃不饱，钱够不够花？我说一切都好，我长大了，请他们放心，保重身体就行了。

其实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小时候，我们总爱撒谎，跟爸妈说自己没钱了，甚至有时候偷偷从爸妈口袋顺几张一块两块，去买一瓶饮料，买几样好看的文具，或者几张偶像的海报。长大了，爱撒谎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有改掉，在电话里骗爸妈工作不累、工资不低……我没敢告诉我妈我在北京和人合租在十多平米的地下室，每天为了生活忙碌奔波，有时候为了把省下来的钱寄回家只吃一顿饭。北京很好，高楼林立，但是对于我而言却是个短暂漂泊的过客。

我和我爸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我爸妈现在逐渐能接受我的一些想法，他们也开始认为人不出去多走走就没有见识，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回家过一份小日子。我不在的日子里，爸妈一直都是省吃俭用，有点好吃的就盼着我回来，他们为了我付出太多也特别辛苦。晚上睡觉前，我打了一盆热水给我妈洗脚，她脱掉袜子的那一刻我差点就大声哭了出来，但是不想我走后让她担心。她的脚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点都不像是一双女人的脚。

我上次回家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到了我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中的爸爸高大帅气，妈妈年轻貌美，无情的岁月和生活的压力上让他们变成了如今让人看了就心疼的模样。

我们长大了，陪伴我们长大的亲人也老了，他们把毕生的心血都用在了我们身上。

3.

在家里住了最后一个晚上，那个晚上我睡得很踏实，醒来的时候父母在给我收拾出发的东西，我亲眼看到我妈把几百块钱偷偷塞到了我背包的夹层里。

人长大了，每一次回家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归家的时候满心欢喜，离开的时候怅然若失，总感觉长大后自己不经意间丢掉了某些特别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离开的时候，爸妈一直送我到去火车站的公交站，我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想要和他们多待一会儿，我爸摸了摸我的头说：“走吧，去了北京好好照顾自己，遇上啥难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我和爸妈相互拥抱，他们目送我离开，公交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回头望去爸妈还在向我挥手告别。我嘀嗒着眼泪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样一句话：有家，才有生活的奔头。

我到了北京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我妈说往我的背包夹层里放了六百块钱，还叮嘱说工作压力那么大，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不要委屈自己。我和我妈说：“妈，就您那点心思我早看出来了，下次回家的时候我给您和我爸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放心，我会在这边照顾好自己，会时常给家里打电话。”

我知道，人长大了注定要离开家，可是不管外面多好房子多大都想回家，家里有最亲的人和儿时的记忆，那是我们割舍不断的牵挂。

“记得不管走多远，常回家看看”

“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