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往事（一个倔强青年的三十五年7）
前面说过，阿晨是陆十三的邻居，也把孙桂花叫干妈。
阿晨虽然比陆十三大几岁，可阿晨的父亲缺是陆斌的学生。阿晨父亲是连田径的。陆十三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阿晨的父亲和一个田径运动员联系起来。因为他是个矮胖子。阿晨的母亲是下岗工人，可是这几年做粮油生意赚了不少钱。在陆十三的眼里，阿晨家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代。虽然不是大富，可是陆十三记得，第一次看彩电是在阿晨家看的，第一次吃螃蟹也是阿晨过生日时吃的。阿晨的身上总有花不完的零花钱，总有穿不完的新衣服。
独生子的阿晨是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的。所以傻乎乎的他在院子里横起来也是够劲的。其实说来，阿晨还是很爱护陆十三这个弟弟的，在小学的那几年，两个人总是腻在一起。
陆十三注视着镜子，看着脸上淡淡的一道伤疤，想起来小时候和阿晨干过的一件蠢事。
三年级周日的一个中午。那时候整个国家周六都是上班的，直到1997年左右，才有了双休日。
陆十三和阿晨，在院子里闲来无事。阿晨说:“咱们做弓箭玩吧。”“好啊。”
阿晨把岳师傅扫厕所的竹扫帚抽出来两根折断，回家拿了两根细的尼龙绳，将扫帚辊压弯，用尼龙绳缠在两头，做了两个简易的弓。折剩下的扫帚棍就用来做箭。交给陆十三一把。
“黑子，咱俩对射哩！我数一二三，看谁能射上谁！”“好啊！”
都上三年级的人了，阿晨和陆十三居然不知道这属于很危险的事，现在的小孩，拿个剪刀剪纸，父母都担心的要命。
“那我们一起数！”
阿晨和陆十三面对面，摆开五米左右的位置。
“一，二。。。”
“嗖！”
正当陆十三要跟着阿晨一起数三的时候，阿晨的箭飞了出来，正中陆十三的左脸颊。
陆十三顿时抱着脸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献血直流。
陆斌听到哭声，连忙赶出来，看到捂着脸流血的陆十三，赶紧查看伤口。好在箭稍是竹子做的，没有划太深。陆斌用云南白药粉给陆十三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哄了一阵子，陆十三也再没哭。
“叔叔，我和弟弟说好数数对射，结果我没抓稳，走火了。”阿晨怯怯的说。
陆斌也没有怪罪阿晨。毕竟两家关系好，只是说了句:“以后千万不要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陆十三也是挺单纯的，他也相信是阿晨走火了。
不过他也想，到底是阿晨蠢，还是我陆十三自己真蠢呢？
这道疤一直浅浅的在陆十三的脸上，伴了他近三十年。
说起阿晨对陆十三的照顾，陆十三也还是很感激的。陆十三在一次中午放学的路上，让开家里体育门市的左唱唱给欺负了。陆十三那会胆子小。一个人遇事的时候，他总是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左唱唱因为在一次灯光球场的活动中，在看台上让以阿靖哥为首的体校大院的孩子们给揉了一顿，陆十三手不欠，就在旁边帮着把风。说是揉，其实也就是拳打脚踢两下子，理由是左唱唱要追苟娜娜。
小时候，同院子里的姑娘被别人追，这是坚决不允许的，这在院子里小孩来说，算是一种耻辱。
“是你要追娜娜的吗？我今天让你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陆十三当时就噗嗤笑了出来。
正是这一笑，左唱唱记住了。
放学路上，左唱唱把陆十三抓了个单，在师专的门口，当着路人的面，扇了陆十三一个耳光。
陆十三当时就哭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委屈，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打。左唱唱看陆十三挨了一耳光，就哭了起来，嘲笑着:“看你这个怂样！”赶紧也走了。
陆十三确实很怂，他不像阿晨，阿靖哥他们那样，敢动手打人，收保护费，甚至混社会以致后来持械伤人。
陆十三没有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而是告诉了阿晨。阿晨没多说话，从口袋拿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只狠狠说了三个字:“他等着。”
陆十三当时很震惊。并不是他第一次见阿晨抽烟，而是阿晨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像极了英雄本色里面的小马哥。
陆十三开始崇拜阿晨了。
冤家路窄。
这报仇的机会也确实来的太快了，陆十三和阿晨在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就遇上了左唱唱。
他们从广场的后门翻矮墙进了院子，准备跳沙坑去玩。刚跳下去，后面就紧跟着一个人也跳下来了。
陆十三和阿晨转身一看:“这不是左唱吗！哈哈哈，昨天一见，今天又见啦！”陆十三仗着阿晨在，十分嚣张的往左唱唱跟前走。
左唱唱愣着不说话了，他知道，他惹不过阿晨。
“怎么，昨天打我的事怎么了呢！”陆十三恨恨的对着左唱唱咬牙切齿道。
还没等陆十三和左唱唱反应过来，身后的阿晨不知几时掏出一把弹簧dao，朝着左唱唱的肚子，捅了过去！
陆十三吓呆了，愣在那里，左唱唱顺势捂着肚子斜靠在了墙上。
“走！”阿晨拉着还没回过神的陆十三跑了。
后来才知道，阿晨那把刀根本就没捅进去。秋天穿的本来就多，阿晨也没真敢用力，左唱唱压根连里面的衣服都没破，只是校服被戳了个小口子。他是吓的。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拿刀捅另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谁不怕呢？
反正左唱唱今后的好多年，再没敢惹过陆十三，也没有再有直接的联系。
十几年后的一个夏天傍晚，陆十三在院子马路对面的商店门口遇见了左唱唱，他问陆十三借五毛钱买烟抽，“烟瘾犯了，受不了了。”陆十三给了他五毛钱。时候陆十三得知，左唱唱吸毒，把他爹挣得百万家产都给吸光了。
在这件事上，陆十三后怕，但他是感激阿晨的。童年的友谊是单纯的，没有以后的那么多复杂，纠葛。
阿晨丢了。
其实阿晨狠不是没有理由的。由于父母的溺爱和霸道的性格，再加上疏于管教。阿晨成了院子里第一个结识社会朋友的人。
那时，三年级的阿晨整天跟着一帮哥哥姐姐在街上混。打架，抽烟，甚至诈比他高年级同学的钱。最后，把他自己弄丢了。
那是个上学的日子，阿晨下午没有回来，据阿晨的母亲说，自己放在家的六百块钱不见了，应该是阿晨拿走了。
那几天，整个体校的学生都没有上课，满市的去找阿晨，贴寻人启事，阿晨的父母去公安局报案，也没有结果。
陆十三每晚都能隔墙听见阿晨母亲的号啕大哭和埋怨张叔叔对阿晨太过溺爱。
孙桂花也唉声叹气，一天能去阿晨家几回，去给阿晨母亲宽心。
就当大家都不再抱希望的时候，院子里的另一个哥哥，何明把阿晨拽回来了。
据何明说，他和同学去少年宫，在隔壁的车站门口，看见一个脸脏的比陆十三还黑的小孩，他仔细一看，居然是阿晨，他一把抓住阿晨的胳膊往回拽，阿晨不肯，还是和同学一起硬拉回来的。
院子里炸了锅了！大家都跑出来了，阿晨的母亲抱着阿晨猛哭，说不出一句话来，阿晨一动不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家看着蓬头垢面，几天不见饿的面黄肌瘦的阿晨，也是一顿安慰，阿晨身上的脏臭，像极了一个流浪汉，陆十三发现，阿晨的额头上，还有黑色的血迹。
哭完了，张叔叔和阿姨带着阿晨去澡堂洗澡去了。
事后阿晨说，他一个拜把子的哥哥，让他偷家里的钱一起出去玩，他们坐车走到大三门水库看人家捕鱼的时侯，阿晨被人拍了一黑砖。醒来后，钱没了，哥哥也没了。他最后帮人抗了二十几斤的鱼袋，从沟底上来，给了他两块钱，他才坐班车跑了回来。
以后，陆斌和孙桂花不让陆十三和阿晨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