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是你爱我那么多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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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狂欢后的垃圾场，满客厅都是酒瓶和包着不明粉末的锡纸，梁西席踢开脚前的一个酒瓶，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她妈妈已经踩着太空步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大力的关门声震耳欲聋，被门弹开的酒瓶在客厅炸开了花，玻璃碴飞的到处都是。
同时，强烈的音乐声从门缝里传出来，叮叮咚咚的震得梁西席头皮发麻，骂了一声没回应，低头默默地把垃圾桶拎过来，颇有耐心的把地下散落的锡纸叠整齐用报纸无死角的包好丢进去，未空的酒瓶里面黄色的液体顺着瓶口流了出来，伴随着啤酒的臭味洒在地板上。
梁西席终于皱了眉，她不是洁癖，但她讨厌这样的生活。等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雨停了，路灯便更亮了。去卫生间洗脸，对着镜子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她妈妈了，连眼下的那颗泪痣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小一些，浅一些。她不喜欢这张脸，没有原因。
回卧室，掏出画板，把老师让修改的地方修改了一遍，又加了一点自己的想法进去，顺便从画板袋里拿出已经浸湿的全国绘画比赛的单子，一张做得极致精致的宣传单，对于学画的人诱惑大得不用看奖项就会趋之若鹜。
画室老师已经帮梁西席把名字报了上去，并且擅自挑了一副他满意的画寄过去，结果是未知的，唯一知道的是得奖者可以去法国进修，学费全免外加补助部分生活费，不得不说，这对梁西席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她环视了一遍这个房间，这个家是两年前搬来的，里面的家具都弥漫着新鲜的气息，唯有那个刷着绛红色漆的书架是她爸爸亲手搭建的，上面的书籍也是她爸爸留下来的，她爸爸离开的时候，她刚上初中，一毕业，她妈妈立刻带着她离开。
搬离那个小镇的时候，能够留下的东西少之又少。这些东西还是梁西席好不容易保住的，不然她妈妈一定都会免费送给收废品的大叔。
记忆的味道在都市的腐蚀下渐渐的消失，不久后便再也无迹可寻。记忆是一滩臭水，不趟过去，也会一身腥气。谁都无法用自身的力量去留住哪怕一点点的叫美好的东西。
她站起来走到书架面前，把宣传单塞进了她爸爸的画册里，把画板立在书桌旁，才开始翻考试卷子。数学卷子几乎都被红红的叉否决掉，惨不忍睹。
老师警告的话也在耳边响起：以你文化课的分数，专业分数再高，美院也不会录取的。
其实，梁西席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从未想过考美院，或者其他更著名的高校，她学美术仅仅是因为她爸爸的原因，她想让她爸爸的气息继续留下来，这些掺着油彩水粉的味道和她爸爸的拥抱是那么的像。
回忆太重，这个城市她太想逃离了，又怎么会那么努力的留下来呢。
她把自己重重的甩在床上，觉得自己想多了，能不能够获奖是个未知数，未来没有定数，不如把眼前的生活过好。就在她陷入思索的片刻里，从楼下传来莫生的叫声，一声又一声，隔着窗户和四层楼的高度都听的极清楚，足以证明莫生叫得多用力，肺活量十足。
顺着窗户望下去，看见莫生手指夹着烟，仍旧是一年四季不离身的裙子，夸张的酒红色大卷，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梁西席所在的这扇窗户。看见梁西席拉开窗子，用力地挥着手臂，指节间的烟头忽暗忽明，看得梁西席眼睛跟着一闪一闪的，“西西，跟我去练歌啊？”
与其说陪同，不如说是围观。围观莫生和她的乐队朋友在一个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地下室，弹唱着不一样风格的歌曲。
梁西席低低地应了一声，关了窗户把错卷子和练习册往书包里一塞，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大外套，扛着书包就跑出去，正赶上她妈妈关了音乐从房间里出来，瞪着大眼睛质问着，“大半夜，你要去哪野去？”
“你管不着。”
用力地关门声里还夹着她妈妈的骂声，“死丫头，死在外边别回来了！”
“呵呵，我死了的话，谁给你做坟。”
咄咄逼人的一对母女，隔着一层防盗门都能骂上几个回合，楼道里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响了。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梁西席的妈妈是个克夫的狐媚子，从两年前搬过来的时候，闻了风声的邻居都来打听着家事，被梁西席的妈妈用“死了男人，太晦气，搬家换风水”等词汇挡得人家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和梁西席。
那是梁西席从离开小镇那一刻起，第二次察觉到羞耻两个字的寓意，天堂和地狱其实只是两个看似很远，事实上却很近的词汇，推你下地狱的那个人，一定曾带你去过天堂。
她，梁西席，就在地狱里。
大家惹不起便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连累，坏了名声。连带的梁西席也逐渐被忽视，不过梁西席更乐不得如此。她并不擅长交际，原本在小镇上，每个人都彼此熟悉，隔着几条街发生的事，第二天整个小镇上都会传开，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恶言中伤，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只是玩笑一般的带过。
而且梁西席的爸爸是小镇上唯一一个美术老师，大家都很尊敬他们一家，尤其是她爸爸和她妈妈的爱情故事更是被整个小镇当成一段佳话传颂。梁西席走到哪，头顶都像带着一个小光环。
直到她爸爸去世，这一切都像被戳破的七彩泡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有的太过于美好，以至于突至这次来的后果都变得难以承受。
黑暗的楼梯间，梁西席抓着书包的肩带，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下跳，在打开楼梯间的大门时，外面的路灯发着黄色的暖光，扑面而来将梁西席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