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之旅

一

我抬头望天，夜空中一颗星。

忽然明亮跳动，旋转起来。

这是一种启示。

象征着我得去自杀了。

望着手中的书，都被泪滴湿了。

福柯的《疯癫与文明》。

他一生追求极限体验，还是一名同性恋，甚至因此患有艾滋病。

他的死亡哲学，“死时之所遇，梦之至深处”。

他甚至，主动求死。

古希腊的伊壁鸠鲁，也提倡主动求死。

海德格尔也提到过。

人只有濒临死亡时，才能真正看清自我。

过滤掉，那些不重要的琐碎。

我的右手在书中，画出重点。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今天你会做什么？

一想到死亡，我就感到恐惧。

左手拿起玻璃杯，将冰块与咖啡一口吞掉。

我的汗水，一下冻住了。

我的眼底，闪耀出光明。

照亮，墙上的一副地图。

我要去冈仁波齐。

我大笑起来，“我要去完成一场，与天交合的仪式。”

我相信濒死体验，将会是人一生中最巅峰的体验。

超过开悟，超过性高潮，超过一切肉体的存在。

这是一场，肉体消融的仪式。

而灵魂，真正归入天国。

我要去无人之地，在世界中心。

在万山之祖，万河之源。

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妈打来的，“长狄，你怎么又不在家，跑哪去了？”

我答：“我要去一趟冈仁波齐爬山。”

她说，“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你赶紧回来。”

“我要去爬山。”

“为什么要爬山？小心点。”

我不耐烦起来，“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你早就饿死了。”

我声音越来越高，“我一辈子，都活在你的控制之下，我现在要自己说了算。”

她好像没听懂我说的话，“我答应王阿姨了的事，你听懂没？”

我直接挂断电话。

二

我来到冈仁波齐脚下，银白色的锥子型金字塔。

埃及建造之初，就是白色的。

就是在仿造，冈仁波齐。

这里是，西王母的住所。

也是，东皇太一的地盘。

印度的帝释天，也住在这里。

这里住着唯一的上天。

所有宗教，都从这分离而成。

这块圣地，有某种神秘体验。

寒冷的温度，海拔五千多。

加上晴空万里，就能把两种矛盾的能量。

调和起来，上升到更高维度。

我向前走着，前方空无一人。

我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急促。

手指头，都冻僵了。

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抬头望向天空，眼泪和鼻涕都把眼镜弄模糊了。

我实在走不动了，坐了下来。

找到一块岩壁，那里有一个洞穴。

我不行了，只能坐在这里盘坐着。

看到外面全是黄色的土林，延绵千里。

我拿出一颗咖啡因药丸，吃下去。

能够减轻疼痛。

我就这样坐着入定，睁着眼睛。

四周全是，同样的古老岩洞。

听说修行的大师都要在这里，闭关修行。

我感觉到，身体渐渐轻盈。

好像灵魂，在游离上升着。

我激动不已，我要升天了。

灵魂像在空中潜水一般，有点不适应。

奇怪的感觉。

上空，洒下一道，白色的通道，那就是通天之梯。

灵魂只要飞上去，就能到天国。

这时向下一望，一只秃鹫过来，把肉体的双眼叼走了，飞入天空，目见苍穹。

一头小熊，过来把肉体的肾脏掏走了。

肉体的大肠，落入万河之源，被鱼分食。

头骨和牙齿，嵌入了冻土层。

百万年后，被后世的文明挖掘。

这时周围渐渐布满了，一阵奇异的香味。

像青年少女的体香。

一阵柔软的触摸，揉遍我仅剩的残缺右躯。

这就是爱吧。

触碰和撞击，越来越频繁。

忽然我又闻到一股刺鼻味道。

那是又酸又臭的人类呕吐物。

我睁开眼，原来刚才陷入梦境了。

我舒展着身体，摸着胸口，发现自己还没死。

坐在前往冈仁波齐的大巴车上。

我在最后一排左边。

右边是一位，少女这个时候晕车了。

车子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她也吐得越来越凶。

我非常生气，一场与天合一的仪式。

就这样被打断了。

我可不喜欢这个时候，来什么偶遇。

她又一口，吐在我大腿上。

“你怎么回事儿啊，把我冲锋裤弄湿了，我今天怎么转山啊？”

摇头晃脑的她，面色尴尬泛红，手忙脚乱的用手来乱擦。

“别乱动手动脚的，我是男的。”

她抬起精致的面容，用力冒出一句话，“你的裤子，我赔给你。”

我快奔溃了，“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不能光着屁股见神。”

她又喷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