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B 糟糕的战术(上)
“第五队,前进!”
“预备队准备!”
“后备兵不要等,退下来的赶紧清点残员,马上组新的一队上去!”
一幢建筑的楼顶上,某个黑影正乘着城门外的通天大火,將命令传达向脚下。
“兵綫一定不要断!”
“每一队都只分几个有经验的人上去,到有效距离指挥开火。”
他的脚下,好像没有人在听他说话,然而,整个队伍正在按照他的指令,形成一条条分散的队列,朝着內城方向慢慢前去。
將指令传达出去后,爹爹泛着暗黄的双眼凝视着脚下,陷入了沉默。
“做的很好,过来吧。”
没有任何迟疑,他慢慢走向背后那个黑影面前,在龙翼笼罩的阴影下,停下了脚步。他平视着面前坐著的巨物,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
龙爪慢慢放下,爪心直接搭在了他的脑袋上,压迫的恐惧让爪下的人类双眼紧闭。此刻,幸运坐在楼顶的横樑上,左爪直接搭在了那个人类的头上,而双眼正仔细盯着右爪上聚集的投影。
“唔——”
看起来,幸运並不满意自己看到的景象,甚至可以说是失望与困惑夹杂在一起,他的左爪不自然的握紧了些。哪怕爪下的那个人类已经被自己剥夺了意识,生物自然的恐惧感也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估计全是错误?”
两道白烟掠过,幸运两眼逐渐聚焦,金色的瞳孔一刻不离的盯着右爪上,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3B 糟糕的战术(上)
也许,在一开始,司马的腹稿已经打了无数遍了,关于如何教训面前这个人的,如何让他深明大义,如何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无聊丑恶,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使用暗杀的原因之一。
但是,当他因为震惊而跌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怎么活下来的问题。
眼角逐渐撇向近在咫尺的拳头慢慢收回,留下地上一块已经如玻璃碎裂一般的地砖,司马的脑袋里一阵眩晕,若不是刚刚自己反应力足够快通过倒地才躲开第一拳,这跳起来打下去的第二拳的力量足够直接把他脑袋打成零件了。
“是你说让我先的。”
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计的司马,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怎么会有这等力量。身边的流兵也被突然的一声碰响吸引,纷纷把目光探向了街角,看著一个灰头髮的傢伙正骑在一个人的身上。
“怎么,看你这样子,刚刚的神气头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嗯?”低头看著自己猎物的严林用手慢慢把拳头上的碎屑轻轻拍掉,笑逐顏开,“你反应力确实不错,还能躲我两拳,不是普通人。”
看著严林几乎是架在自己身上,神气活现的表现着自己刚刚那完美一击是如何可惜没有打到司马的脑袋上,司马只能抿着双唇,看著严林用话语继续玩弄自己:
“你这是帅不过三秒呀,司马。”
右拳直接抵住了司马的胸口,司马在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做四尉的人,身体素质这么不寻常,反而还是严林的下属,而他现在又不带卫兵堂而皇之的在战区閒逛的底气是什么。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么,別抿着嘴唇了哈哈,开心点嘛。”
司马恐惧的盯着面前的严林,嘴唇颤颤巍巍的吐出了几个字:
“我投降,我投降……”
隨后,爽朗的笑声再次吸引了流兵散勇的目光。
“哈哈哈哈——哎呦——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真是亏我当初把你当个汉子对待了,看看你现在这怂样子,哈哈哈哈——”
司马勉勉强强的挤出了一个尷尬的笑容,看著严林单膝架在自己腹部,只是用呼吸感受便清楚这人的身体水平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之前在外事部队遇到的所有人,这种近乎于不讲道理一般如铸铁似的身躯就这么架在他的身前,让自己完全不敢做任何愚蠢的妄动,只能陪着严林一同作乐:
“那个,咱真的是不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哈哈——咳咳,那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哟,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司马,不好意思都出来了。”严林左手在地上隨便一抓,一大堆碎成两半的士兵牌捏在他手里,“你看这些我手下的人,你杀了不都还是杀了,我都没好意思客气客气你呢,是吧,司马?”
“是,是,这都是误会,这都是误会……”
“误会?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杀了我几十个人还是误会的。”严林愈发的喜不自胜,慢慢把这些铁片一块一块如叠积木似的叠在了躺在地上的司马的胸口,“哎,我现在也蛮无聊的,要不你就跟我讲讲,他们都是怎么被你干掉的?你看怎么样?”
司马用余角瞟着眼眶下面一个深灰色的小宝塔慢慢自自己的胸口搭了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举动让严林有一丝的不快,用最低口径的话音向他解释自己的无奈:
“唔,那个,我都投降了,要不你別保持这个姿势了……我慢慢跟你讲不得了。”
“你还真想跟我讲!”
右拳如无影箭一般直冲司马的面门,惹得司马在严林面前放声大叫:
“哎呀呀呀呀別別別——等一下等一下——我不说了!我不说还不行吗!!”
拳身抵住了额头,虎口架在了司马的鼻子上,司马这一声充满求饶的大叫总算让严林满意了:
“司马呀,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你这人真有趣。”
看著面前这人满头大汗一脸惊恐,全身都在止不住的打摆子,严林此刻已经再次满足于这种通过力量控制意志的做法,他已经没有用力抵住司马,而底下这个人似乎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严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却看著司马依旧躺在地上,凝视着旁边那块刚刚被蛮力打的炸裂的地砖,已然没有自己要起来的意思,他心中忽的一阵噁心,背过手去弯着腰看著地上滩成烂泥的司马,一阵戏謔:
“怎么……小伙子,喝醉了?要不要我拉你起来去找个地方喝几杯?”
“好……好……好呀……”
几个联合军的流兵嬉笑着看著面前这一幕,已然忘记了自身的局势,好似自己就正在教训地上这个人一般,有了同样的快感,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如同第一次见面一般,一模一样。
“起来吧,小伙子,你真不容易。”
“是呀……咳咳……是……谢谢你……”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严林一把接过了这只已经软的发腻的手掌,一把拉起了司马。
“哎,你可真是……”
忽然,下意识里,他感受到了司马伸出来的左手忽的如充能一般颤动了一下。闪电一般的速度,司马的前腿顺着自己拉扯的惯性直接跳起来撞向了自己的前胸,应激反应向后倒退一步,严林震惊的望着司马背后的右手上,火光附身的赤红匕首如疾电弧光,正从司马的背后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直冲自己的眼下而去。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听得低下脑袋的司马轻轻的吐字:
“我是蛮不容易的。”
电光火石之间,严林失去平衡的身体看著司马如恶鬼一般,扬起沾满尘土的斗篷,將锋芒逼向自己的喉咙,而自己的左手立刻反应过来,就在最后逼近的一刻,捏住了握著匕首的那个手腕。
几乎立刻就要倒下的一瞬,他十字交叉的握著司马的双手,看著飞身在上的司马,尖利的眼神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隨后,严林两只手奋力向后一拋,把那扑来的恶鬼扔向自己的背后。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向路面,严林咬紧牙关一声怒骂,一只手摸向了已经被划开一道红色细纹的下颈,给自己的手掌留下了一道血印。
“妈的……什么反应力啊……这还是人吗?”被拋出数米远的司马在空中调整姿势,翻身落地后,双膝双手点地,如弹射一般朝着一个方向低姿狂奔。
“老虎的反应力跟他比就跟弱智一样,真是见鬼了。”
没有任何时间考虑敌人的想法,他如脱韁野马一般直奔向槓桿步枪的那个橱窗。但是,刚跑出几步远,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道黑影直逼身下,两脚瞬间失去了重心。
“糟了!”
严林手肘向前,一把撞向了还在朝前飞奔的司马:
“去-你-X-的!”
在流兵惊惧的躲避中,那灰髮严林如蛮牛般撞向了司马,如炮弹似的直接带著司马撞进了他身边那着了火的邮局中,隨后只听得里面撞得橱柜翻地,木架碎裂,不能分辨是什么製造了这一切了。
隨后,怒吼顺着被热气流吹飞的信笺迎面飞来。
“人呢?狗X的,又跑哪里去了??”
那流兵刚刚伸出脑袋往店面打探,只见一拳迎面打来,闷响之后,那人全身僵直翻倒在地,连抽搐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严林单脚踏出已经被撞碎的窗户,之前鲜白的外套与罩帽已经浑身焦黑,背后的火焰照射着他狰狞的面庞,这番场景直接把另一个围观群眾直接嚇得举起手上的燧发步枪连连后退。
“別过来,你別过来!”
看著这有着与自己表现出的体格完全不相称力量的人踏出窗檯,那流兵的手止不住的在发抖,他盯着那个慢慢走到路中间的人一边摸着自己渗着血的脖子,一边顶着自己枪口走了过来,惊惧的大声嚎叫:
“我开枪了!你別过来!我真开枪了!”
“他,人呢!?”
不復自己那轻鬆的姿態,如恶魔一般的低吼自他的体內脱出,似乎是要撕碎面前这个可怜人。
“来。”
一声熟悉的低语,足够把火力集中过来,愤怒的目光一转身侧,明晃晃的飞刀自远方直扑严林的面门,而黑影自飞刀之后,踏阵前来。
“来得好。”
严林一只手如拍苍蝇般把这飞刀拍落在地,眼神直视之处,那鬼影已经低身冲向自己的身下。
“老子,撕了你!”
全身下压,身体惯性使出的一道右勾拳刺破了沉默,让四周的空气发出了嗡的一阵惊呼。然而,严林的眼中,自己的手早已被司马双手擎住,只是轻轻一送,这拳头便劈向了自己的身侧,划过了司马背后的披风。
“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打空,自己的身子已经翻转向一侧,看著司马在慢动作中顺手將自己的拳头推开,严林的惯性再次让他无法站立。须臾之间,双脚踏地,右腿折起,司马朝天一个猛抽,右膝盖直接朝着失去平衡压下身来的严林,狠狠的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將他直接打的仰面朝天。
“来赏月。”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司马,並不认为这种攻击已经算是结束。双脚刚刚触及地面的他,马上接上了一记扫腿,直朝着严林的下盘而去,却只听得一声闷响,自己的腿如同踢到了一根电线杆一般,整只大腿都因为这股冲击直接麻痹过去,动弹不得。
“唔啊哈恰——痛痛痛痛……”
即使是刚刚吃了这么大一记升龙,严林也没有能够倒下去。自知攻守互换,司马赶紧抽回攻势,一个低姿闪身,却因为刚刚那一记扫腿实在疼痛难忍,把这个动作变成了一次狼狈的翻滚。刚刚回归蹲姿,只见自己面门前,一记腿刀横切而过,嚇得司马又是使出全力躺身躲避。惊出一身冷汗,司马看著这严林近乎于野蛮而毫无章法可言的扫腿后,顺势背过身去,手肘向地,压下全身的力量直朝着自己而来。
这下是谁都看见了。
整个路面一震之后,灰尘四散开来,若不是远处的枪炮声愈发的接近,相信会有更多的流兵驻足观看这场近乎不可思议的互殴。
严林的手肘几乎是插在了硬化路面上,整个手部的衣服已经碎成了布条正隨着风微微摆动,身边几尺开外,滚开的司马惊惧的盯了身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便赶紧顺势翻滚到一侧,消失在了严林的视野中。
“妈的,有种你別跑!”
把自己的手肘从煤渣路面上抽了出来,他爬起身来的一瞬,伴隨的便是远处流兵如鸟兽散的狂奔。
“又不是说你们。”
严林一把扯下身上已经给黑烟与煤渣弄得焦黑一片的布袍,只剩下一件黑潮印的海魂衫。背后金属擦碰的声音让他忽的兴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这个对手,确实是个对手。
看著严林转过身来,背着一捆自製榴弹的司马,不慌不忙的从橱窗里走了出来,他无奈的看著面前这个人忽的又笑出了声,顺手將一把刺刀卡在了槓桿步枪的前端插座里:
“抱歉,严林,规则临时改一下,我得用武器。”
司马握紧了手上的槓桿步枪,朝前比划了一下。
“就当老子让你的。”严林两指一併,指向司马面门:
“来,这次,你先!”
“纬一路防备纵队,纬五路防备纵队,全人员换防。”
这已经是指挥室里第几个惊呼,恐怕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了。
“这个叫做梁凌的……他完全是个业余的。”
身边的窃窃私语已经变成了直接质问,虽然没有主动冲著梁凌而来,然而,已经足够让她自己听到。
“自打她指挥之后,整个战线竟然从围攻变成了拉锯战!”一边的一个黑衣参谋向着旁边的几个看著地图的人连声抱怨:“见鬼了还,这要不是我们武器精良,交换比如此可靠,对面这种突然如潮水一般的冲击早把我们弄崩盘了!”
“是……我也看不懂这女的在想什么……不但主动放弃围攻,还逐步收缩战线,白白浪费击溃歼灭的大好时机,现在活生生是被动挨打。”另一边一个参军模样的人叼着香烟回应道:“而且竟然在防御时期下达全员换防命令,这简直就是……简直……这不是给別人机会打过来吗?”
“真是万幸的是,敌人对我们的混乱看起来根本不理解,没有抓住机会,要不然,咱们早就被外面的联合军点天灯了!”
站在柚木桌正前面的梁凌,低着头看著手上的兵力调动分布图,喃喃自语:
“人海战术,不对,对面的指挥在拖……在拖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路都断了,怎么会……”
她捏着手上的报表,如同看著一本天书一般:
“太奇怪了,太不正常了……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地方……不可能的,就算是间谍也不可能有这种反应……还有这个完备率,简直不可思议……”
而参谋们的討论愈发的尖鋭:
“哼,鬼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又一个蓄着鬍子的傢伙捧着报表走了过来,“她刚刚在十五分钟之內下达了五条调动命令,把我手下的人在城里拉着到处跑。”
“什么??一刻钟五条调动命令??”
“这女的疯了吧。”
“她有病,她一定是想满足自己的统治妄想症……”
梁凌几乎没有时间理会身边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她一挑头,盯着那个刚刚走进来的那个捧着报表的人:
“命令下达下去了吗?”
“哼——如你吩咐,已经下达了。”那百人队长般的傢伙没有一句好话:“梁主管,你这种行为是严重损伤下面人的斗志的,我建议你——”
“下一条调动命令。”
面前这人的嘴生生被憋住了,他盯着面前的梁凌一脸坚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言,然而她说出的话,却让他差点爆发。
“下一条调动命令:解除上一条命令,立刻解除。”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那百人队长的鬍子似乎都要气得圈起来了,他已经完全受不了面前这人近乎于愚弄一般的调动指令:“你有病吗??”
“立刻执行这条命令,不然我当场换人。”
“你XX的。”
摔下这一句话后,那人愤愤然领着命令摔门而去,整个指挥室都迴荡着门框震击的迴响。其他人默默的盯着梁凌,看著她再次走回指挥的位置上,没有坐下,保持着他一贯双手撑着桌子低头审閲的姿势,久久不能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