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

 你有没有在某个阶段里特别迷恋过一样东西？我有。电影算吗？有段时间我看完了王家卫所有的电影。每部电影开头都有浓重幽暗的场景，就好像一个有很多层幕布的舞台，等到表演开始，幕布一层一层被拉开时，观众看到的却是一个孤独的表演者站在舞台上，他背对着观众，一束光打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等你正在猜想这个人会带来怎样的节目表演时，你忽然听到一个男人低沉而明净的声音从光亮那端传来，接着屏幕上会出现跳跃的镜头，配合着一大段的独白。

  王家卫的电影总是透露着一种孤独和寂寞。他在他的电影里创造了很多人，他也操纵了很多人。他把他们关在一个房间里，在墙上画了一扇窗。长年累月，这些人总是习惯靠在铁栏杆的窗户边点燃一支烟，镜头对准这些寂寞的手势，记录下一根烟的生死。我没有真正抽过一支烟，我不知道抽烟的感受。但是我看到过许多人抽烟，我仍然不知道抽烟的感受。也许有一天我会学着去抽一支烟，也许永远不会。有时候我会想，我是迷恋一部电影，还是迷恋一根烟。

 我在他的电影里记住了一些人。眼神温柔的梁朝伟，吃过期凤梨罐头的金城武，穿旗袍的张曼玉，孩童一样的张国荣，以及喜欢将音量开到最大听《California Dreaming》的王菲。电影中的角色在电影里已经耗尽一生时，他们也参演完了一个人的一生，接下来还会有许多人的一生。这些不同的人的一生好像只是不同的人的一生，也有人说，他们演了很多人的一生，其实是在演同一个人的一生。我们能在王家卫的每一部电影里看到相同的影子，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不羁只因侬本多情。只是此后，世间再无张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