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蛇之章（下）
这算什么啊？金蛇郎君帮我破的案吗？陈勖半夜回家，坐在电视机前一遍看金庸武侠剧一边想，我跟上头都没法解释。
上司问，陈勖你最近坟头冒青烟，接连破获大案，平时吃的什么大力丸？拜的哪座庙？也带带我？
我怎么说，我说我派金蛇郎君从下水管道潜入毒贩家里，咬了他？他怕警察抓还不敢报案结果毒发身亡，要是没有朋友去他家，估计得臭到大街上才有人报案。问你怎么发现毒品的，我说我就是觉得屋子里没人，房间紧锁可疑想随便翻翻，在别人家里这搜搜那摸摸，发现的海洛因？这小子自己还不吸毒，要不是蛇咬死了他，毒品藏一百年估计也没人发现。这么巧合，搁我听了也不信，和上次那个连环强奸犯被一群疯狗咬烂鸡鸡的案子一样离谱。哎，这都什么事啊。
陈勖双手插进乱乱的头发里，头疼抓来抓去，准备喝啤酒，发现快80岁的老妈突然站旁边，吓一激灵，一听啤酒紧张地捏撒了一大半。
“妈，你吓我一跳，走路过来没声啊？”
“怎么，几十年的警察怕鬼啊？你电视开这么大，能听到我走过来吗？”
“电视声怎么大了，才两格，我都快听睡着了……不是，妈你早点睡吧，我有个案子还要想想。”
“别想了，天天就是案子案子，明天陪我去趟庙里，去拜拜求个平安福。”
“我是警察啊——去庙里像什么？今天有个案子本来就很神神叨叨的了，这一去我领导、同事怎么看我啊妈，明天我还要上班……”陈勖烦了，但也知道拧不过她。
“哦！当了警察就不要妈了？你爸当年也没反对过你奶吃斋念弥陀啊，不也陪着去，再说你领导、同事哪个没爸没妈？我就不信他们爹妈就不去庙里，不拜佛，家里不供观音？就你下边那个小吴——吴攸，家还住庙旁边呢，小时候整天在庙里玩也没人说他警察当得不好。上班，你上班不就是在城里跑来跑去。”
“这不一样！等下？吴攸家旁边有庙？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了？珍珠啊，珍珠带的那个养老院那里。哎呀，珍珠那个养老院和吴攸家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庙，一座龙王庙。正好让你去看看珍珠……”
“我记得养老院和吴攸家是挨着啊？呃——中间有一扇门一直关着是不是？那是？庙门？还是龙王庙？不对吧？看着不像啊，龙王庙怎么跟储物间似的，连个屋顶也没有破破烂烂。”陈勖也不擦手，往肚里灌了一大口啤酒，晃一晃，没了。一想不对：
“那也不对啊，妈，你别学唐僧哇，见庙就进见佛就拜？你要烧香去延喜堂都行，拜龙王管什么用啊？又不求雨。”
“我倒是想求孙子，你给我吗？小子你别乱讲！”陈勖妈赶紧要他闭嘴，压低声音说：“别的菩萨最近不管事啦！听说这一年多龙王庙可灵可灵，很多人许的愿都应验了，门槛都快踏破。那个破败的庙也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最开始邋里邋遢，只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后来有人就做了牌位，这段日子，去拜的人又是捐钱又是出力，说要重新翻修庙宇，以后还要给龙王像造像呢！”
陈勖妈一边絮絮叨叨神神秘秘，她近五十岁的好大儿关了电视就想往卧室里跑，被她扯住。
“明天必须给我去抢头香，听到没有？珍珠已经在养老院帮我做好准备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扭扭捏捏躲躲藏藏，我告诉你，我可中意着珍珠，你要敢看上别的妖货，打断你……”陈勖木讷的一个劲的点头。
烦呐！
毒贩被蛇咬死后三天，局里传来好消息，刑侦部门顺着刘坤华家里留下的蛛丝马迹，配合邻省的特警，打掉了一个特大制毒贩毒集团，昭文市老城区派出所立了大功。不过陈勖没空听这些，天没亮他就接到春江公馆业主们的报案出警了，陈勖再次来到小区时，才发现小区真是干净又养眼，说不清楚哪里美，反正是他一辈子也住不起的那种美。拐弯抹角找了一圈，一群业主围在物业门口拉起了横幅，双方都很克制甚至算得上颇有礼貌。事情还是和被咬死的刘坤华有关，业主们对小区的安全隐患非常担忧，眼镜王蛇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别人家厨房、卧室的管道里爬出来咬死人，发现的尚且就那么多条，看不见的呢？指不定下水管道里还藏着多少条蛇。胆子小一点的，这几天都不敢去厨房做饭，不敢靠近水池洗脸，更不敢用马桶上厕所，接下来是不是连水龙头也不能用了。
物业也很委屈，小区去年才交房，什么都是崭新的，房屋建设是按着行业最高标准，容积高绿化美车位多，各种娱乐配套一应俱全，物业服务都快入户了，对家家户户的老人、妇女、儿童都有专门的康健、美体、接送等服务，更不要提小区清洁驱虫驱鼠这些工作，能多细致就多细致。要说在这春江边上有比春江公馆还好的房子和服务，怕是没有，蛇钻进家里这样的事多少太过巧合。
业主都懂，但是事情的确出了，物业还是要拿出一个说法，怎么样能彻底消除安全隐患，至少给到业主一个预案，打消大家伙的担心。双方就这样斯斯文文的聊着，好像民警根本不需要存在，陈勖听了半天，好像没有起什么特别大的冲突，他们也没有扯到刘坤华房间里发现毒品的事——按理说这个事更要命——看来是没泄露出去，于是和物业简单交涉后双方决定内部沟通解决，陈勖就转出小区骑上摩托车，拐进个小巷子吃早点去了。
1996年下半年，没有再发生过令陈勖头疼的案件，他照例在老城区的每一条街道出警，买烟，在大树下和老头下棋悔棋吵架，给街坊邻居和稀泥。他不知疲倦的老母亲又拽着他去了好多次什么庙、什么庵、什么堂，哪个神或菩萨这几天仙力发挥稳定，老母亲就去哪家，天上的祂们也跟商量好似的，大家一起香火鼎盛。龙王庙去的次数最多，母子俩每次一到，珍珠都站在养老院门口一口一个干娘干娘喊着，五十多了，陈勖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