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蛙

堂哥要带着我和堂妹去抓青蛙，我们带上馒头和吃馒头用的佐料“味道”。那个时候的农村还没有现在市场上各色各样的调味料，唯一能为饭菜增加味道的就是“味道”了，清水煮白菜的时候放点盐放点“味道”，白水煮面条的时候放点“味道”，加点青菜，然后再奢侈地滴两滴的香油，当时的饭菜好像出奇的鲜美，我吃的很多也比同龄的孩子高很多。

五月的天清清爽爽的，天空很蓝，白云很白，太阳也不那么刺眼。我和堂妹跟在堂哥的屁股后面蹦蹦哒哒地从我们村东头出去向北拐，走到一个我们喊做“夹河道”的地方，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夹河道”呢？好像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今天要在这里回忆童年那些快乐的日子，恐怕在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也不会思考这个问题，或者这一生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因为那边的田地都靠着的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吧。这条河叫什么我不知道，这条河有多长我也不知道，印象中它好像很长，从很西很西的地方向很东很东的地方流去。

五月北方的雨季还没来，河里的水还很浅，河岸也很坡，坡上长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野草，绿绿的，青青的，红的红，紫的紫，白的白，各色的蝴蝶飞来飞去，蜜蜂嗡翁的一直叫个不停，再往下看去浅浅的河面上覆盖了一层绿绿的浮萍，浮萍上卧着捕食的青蛙，河面上有很多青蛙，年轻的青蛙皮肤青青的，年老的青蛙黑青黑青的，浮萍的底下还有一群一群的小蝌蚪游动，偶尔你还能看到一只非常小的青蛙带着它小小的尾巴跳来跳去。

堂哥准备了一根很长的竹竿和一个不短不长很细很结实的白色尼龙绳，他把绳子系在竹竿上，在绳子的末尾用活结打了一个小圆圈，堂哥说要用这个小圆圈来套青蛙，我和堂妹对堂哥的话深信不疑。堂哥双手握着竹竿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小心谨慎地，悄悄地，慢慢地向那只静卧在浮萍上的青蛙靠过去，竹竿上吊着的尼龙绳慢慢接近青蛙略向前抻的头，呱！这只青蛙被绳子套了头去，被堂哥扯到岸上，我和堂妹开心地把青蛙从堂哥的竹竿绳子上拿下来，拴在我们自己的小绳子上。

河面上的青蛙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等待着它的猎物，丝毫没有察觉一个小小的网在向它靠近，呱呱，呱呱，这只聪明的小青蛙在绳子要套上它的那一刻跳走了，是它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它在一个地方待腻了，或者长时间等不到食物，它想换个地方碰碰运气，但无论怎么，它没有落入猎人的手中，这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吧！堂哥在首战告捷之后连连落败，他要生气了，好像是那些逃跑的小青蛙挑战了他的权威，他要拿出他作为自然之王的气势来了，他想起来他在田野里打滚，他想起他从路旁的泥土里捉蚯蚓并用它们钓了很多小鱼养在自家的鱼缸里，他想起来他到邻居家的棉花地里偷瓜被逮到后挨了老妈的一顿骂，想到这些他感到骄傲感到自豪还有对邻居的那似有似无的痛恨。在这个小村庄里，在这片田野里，没人敢和他作对，在他的心里他就是这里的老大，熟悉这里的一切，掌握着这里的一切。对，是的，我看到他拿出了他的气势来了，百发百中，不一会儿就捉了好几只青蛙，我和堂妹把它们一个个拴在一条绳子上，堂妹用她在学前班刚学的几个阿拉伯数字一个一个地数着这些可怜又可爱的青蛙用稚嫩的声音欣喜地说：哥哥姐姐，我们已经捉到了五只青蛙了。堂哥对他的战利品好像很满意，他接过系着青蛙的绳子把竹竿抗在肩上，昂首挺胸地向前走，那一串青蛙就这样被堂哥扯着向前，走不能走，跳不能跳，像一群战败的士兵耷头怂脑地被拖拉着，我和堂妹开心地跟在堂哥的后面，我们为我们捉到了这么多青蛙而开心不已，这是专属于小孩子的快乐，因为快乐而快乐。

我们爬过河坡，走到岸上，在红薯地旁的空地上坐下，堂妹跑过去摘了几片麻叶说要喂这些青蛙，我们三个孩子围着这几只落败青蛙，洋洋自得地挑逗它们，然后又被它们逗得捧腹大笑地朝后仰去，压在了红薯秧上，红薯的叶子打在我们的脸上，凉凉的，等玩累了，才想起来我们带的调味料，用小学生的本子纸包着从自家的厨房偷偷拿出来的调味料，堂哥给我们一人分了一点，我们把它放在左手的掌心里用右手的手指沾着放进嘴里吃，然后再啃两口硬硬的馒头，那一刻这就是人间美味。酒足饭饱后我们想起来我们青蛙了，那五个可爱的小动物在旁边的红薯秧底下卧着呢，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玩累了。

太阳快要下山了，村子里升起了烟火，提醒我们该回家了，堂哥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站在桥上把那五个小青蛙一个一个扔到桥下的河里，一接触到水它们便舒展着全身向河底游去，待在陆地快一天，这些青蛙们一定非常渴了吧。等它们回到它们的世界，会不会给它们的伙伴讲述今天的奇遇呢，它们的伙伴肯定是惊慌的，好奇的，羡慕的吧。我和堂妹跟在堂哥的后面走着，他扛着竹竿的身影老是让我想起动画片里的孙悟空扛着他的金箍棒，我告诉堂哥说他像动画片里的孙悟空，堂哥仰头骄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