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读王阳明之慢慢归途（3）

文/时光流淌

王阳明在广州呆了两个多月，一边养病也一边等朝廷的回复。因为王阳明离开广西之前曾经上疏奏明自己身体不适，祈求回乡养病。

在奏疏中王阳明这样祥细呈报了自己的病情：“遍身肿毒，喘嗽昼夜不息，心恶饮食，每日强吞稀粥数匙，稍多辄又呕吐。”讲真，仅仅是看文字，就知道病情有多严重，病人有多痛苦，很难想象王阳明带着如此巨大的病痛，是如何坚持在前线排兵布阵，又是如何坚持通过书信督促弟子们治学，答疑解惑（注：这期间王阳明一直有坚持给弟子写信、回信。）可惜朝廷里的人为官太久，心已经被厚厚的欲望蒙蔽，他们体会不了王阳明的痛苦，理解不了王阳明的心胸。奏疏的最后，王阳明说他将即可收拾行李出发，在广东一带等朝廷的旨意。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王阳明的奏疏如石沉大海，朝廷方面没有任何回应。王阳明的病情愈发严重，据相关文献记载，王阳明“遍身皆发肿毒，旦夕动履且有不能。”没办法，他打算再等十天，如果圣旨还不到的话就出发去南赣候旨。

所幸，王阳明的学生王大用也在广东，时任广东布政使，广东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王大用悉心照顾老师，陪他一路向北，到了梅岭、梅关的时候，王阳明对王大用说了一番话，说：“汝知孔明托姜维之后事乎？”这就是给自己学生交代后事了。王大用听着，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了，说老师不要这样想，您回去好好将养，肯定没问题的。

王阳明咳嗽了一会儿，似乎是用了浑身的力气吸了一口气说：“两广地区稳定性差，想要真的太平无事，必须要以良知对待本地居民，将心比心，否则还会大乱。”

王大用明白，王阳明用诸葛亮临死前托付姜维的故事是明示他：两广将来就靠你了。可王大用没有姜维的能力，几年后，广西再度爆发民变，王阳明那时已在天上，只有叹息的份了。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尽管内心不愿意接受，但王大用知道老师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他向王阳明告辞，去找木匠用上等木料给王阳明打造了棺材，又命人用锡纸精致地贴好。这是作为学生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为老师做的事情了。

没有等到朝廷的旨意，王阳明继续跟着自己内心的声音北上。1528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五，王阳明乘船抵达南安。岸上已有多名弟子在等候他，但他没有上岸。并非他不想上岸，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舍筏登岸和弟子们探讨心学。可惜，他几乎已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只能萎靡不振地躺在船中。他的弟子、南安地方官周积和张思聪被叫到船上，两人一见王老师的模样，鼻子一酸，流下泪水。

王阳明缓缓地摇头，说：“不要这样，你们近来的学业如何？”看到老师这样，周积已经泣不成声，但老师问起学业，他也不能不回答，他擦了擦眼泪，简单地说了说自己在工作中如何致良知，王阳明微合双眼，听了一会儿就缓缓地点头。

两人随即又关切地问：“老师身体还好吧？”

王阳明挤出笑容来，虚弱地回答：“病势危亟，所未死者，元气耳。”说我不行了，之所以还没有死，是一口元气在撑着。

周积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王阳明握住他的手劝慰他说：“不必难过，要时刻注意学问的增长。”说完这句话，王阳明就闭上了眼睛，呼吸悠长。

靠一口元气支撑的王阳明，大概还是希望等到朝廷的意旨，希望能回到那个有妻儿、有亲人、有子弟，生他、养他的地方吧！

只可惜，时间已经盛放不下他的一片归心。离别的钟声终将要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