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必如此
我要记记这个有意思的人。嘿,我说他有意思,倒不是说他幽默诙谐,讨人喜欢,而恰恰相反,是说他这人老气横秋,令人咋舌,啊,我真是厌恶他极了。
他是今天带我们物理实验的老师,我们这个实验,每做一次便要换一次老师,这样倒也蛮不错,不至于使得人生得厌倦。记得上次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年龄估计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人也不高大,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学生气,看上去像是刚任教不久的,也由于这样,我对他还蛮感亲切,问他问题一点也不拘束,就跟好哥们一样,然而这次却是个全然相反的人物,我甚至实验报告写完都不太敢去给他看。
他戴一副黑色方边框眼睛,两只眼珠子看上去很油腻,脸红扑扑的,生得方,因了脂肪,又显得圆,他的鼻子也很圆,同样也红扑扑的,上嘴唇一边有一颗黑痣,头上短粗的发丝黑白相见,整个人已是发福状态。
我已经说了,他老气横秋,实在是这样,满口尽是说教意味,而且一脸自负的神态,好像他经历得蛮多,脑子里悟到的许多真理必须传给后人,不然就不能算是完成使命,毕竟是个教育者。可是那些真理写纸上到底不会有人给他发表,于是想到利用职业便利,口头发表给少不更事的学生们,而且自己整日忙碌烦闷,见到学生们乐呵呵的心里自然不快,要把那些残酷的事实跟他们讲讲,让他们不要整日乐呵呵的,要跟他一样整日满脸愁容,忧远虑近的才好。
刚上课,见我们许多人还在闲言碎语,他于是拖着调子说:“你们不知道已经上课了吗?哼,你们这些大学生!”
接着,他本来在讲课,可突然发现我们下面有些学生在乱碰那些仪器,于就开始训导道:“你们干嘛要乱碰那些仪器呢?在工厂里,你要是乱碰那些仪器,搞不好就是几千几万块没了!”他的语气好像跟我们都结下过无比仇恨似的,“你们要胡乱搞干嘛呢?我都还没教你们怎么弄!举个实际例子啊给你们,我之前在一家工厂做工的时候——诶,那个叫累啊——一个员工对一台仪器乱碰,给碰坏了,赔了一万块!”
在我看来,他纯粹就是想表现自己经历之多!
“你们这些大学生啊,真的是,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这些都是些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哎,你们啊,诶——动手,动手能力不行,动脑,动脑能力也不行,动手不行还说得过去,可动脑也不行,一点理论都不通!现在的大学生啊,诶,真是!真是,哎!”然而,实际上,他此生与我们见面的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呢,也并没问过我们什么理论问题,就开始对我们妄下定论了。不过,应试教育出来的学生素质我觉得也就该是这样了,是吧,一点不违背常理,他应该去抨击抨击应试教育,而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嘛。
之后中间上课的过程就不多叙述了,反正他就是喜欢摆架子,总要给人一副高高在上我是老师的感觉,你简直不想问他什么问题,因为问什么他都喜欢刁难你一下,以显示一下自己的权威!
最后,当大部分人实验做完,我们组还在写实验报告的时候,他和我们班一个学生发生了口角冲突。
“你在他们边上站着干嘛?”他质问那个同学。
“指导一下。”
“你还指导一下啊,你比他多知道多少知识啊你就指导人家,快出去!”
“我等他实验做完一起走。”
“出去等!”
“不一样的吗?”
“一样吗?你们那么多人围在……在……在那里,后面有监控哩!等下领导又说说说!”
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胡乱找借口,跟贪婪的国家找借口和别的国家开架一样,就在刚刚人还没走多少的时候,围在一起的人多了去了,可就不见他讲过什么呢!
“没事啦。”
“什么没事!你当然没事,领导说的人是我哩!”
“那到时候你再来说说我就行了。”
“还说你哩!你……你你会来?!”
“我来啊,我明天就可以来。”
“你来什么!谁这么蠢蛋来这里干这个事情,我……我……我才不会哩!”他有点慌乱,手在胡乱摸着桌子。
“你快滚出去!”他突然指着那个同学说,“等下领导看见……!”
“好啊,等下等下。”那个同学毫不在意似的说,他正在收拾东西。
“你还不滚,快滚!……滚……”他的脏话骂得不够爽快,犹犹豫豫的。
后来,那个同学出去了,他呢,用手揩揩鼻子,脸被空调热得通红,可又不好出去透透气,哎,真是有意思极了。我抿抿唇,内心里夸赞了一番我那个同学,换我来可能还真要被“教师”打下阵来,接着,我又开始写实验报告,可不一会儿,他又跟我们班一个学生发生口角了。
“你这里干嘛这样写?!谁让你这么写的?我教你了吗?!我说了吗!?”妈呀,他真是咄咄逼人极了。
“不那样写就不那样写啊!我涂了就是啊!”
“好嘞!你……你这样子跟我说话?教导不得了是吧!?自己上课不听说你一下还顶撞啊!?好嘞……你好嘞!”
“我涂了就是了啊。”
“赶快拿去涂!不像话!真是!”他眼珠子都要斜瞪出来了。
最后,我写完实验报告也交了上去,倒没有叫他找出能刁难的地方,他打了勾,签上名就还给我了,只是最后走的时候我忘记把仪器上的线弄下来放好,于是被他叫了回去,一切弄好后他便用恨恨的目光一路目送我出教室,我呢,背杆子弯着简直不敢直起来,嘴上微微笑着,手揣着衣袋,妈呀,我简直连路都不会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