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24
石敬瑭顺利在洛阳称帝,皇宫内院皆为后晋所得,躲避于宫中私蔽处的王姝终于还是现身了。
听闻王姝在战乱中依然大难未死,石敬瑭也觉得有些意外,连忙召见了她,但见她依然一身素雅,虽然虚耗了十余年,她一如当年邺都兵变时的风姿,只是更多了一份持重与熟稔。
王姝见到石敬瑭,亦是颇多感慨,如今二人身份倒置,已然是新朝君臣之别,于是她欠身行礼:“参见陛下!”
石敬瑭素来敬重她的临危不乱及沉稳有谋,因此连忙搀扶她起身,说道:“王太妃不必多礼!”
“李氏满门皆亡,小儿李从益尚且年幼,我才苟活于世,过几日我就带着他搬出皇宫,在宫外寻一处民宅,隐姓埋名,了此余生,望陛下恩准!”王姝戚戚地说。
“太妃何出此言!我一向敬佩你的人品,不管中原姓李还是姓石,这皇宫内院都是你与益儿的家,太妃只管安心在此居住,闲暇时也可教导皇后管理后宫。”石敬瑭突发慈悲之心,极力婉留着她。
王姝见他言辞肯切,且孤儿寡母在外独自生活,也有诸多不便之处,也就不再推辞了,于是说道:“既然陛下言尽于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敬瑭仍将她安置在德宫,另派两名宫女在宫内伺候。从此,她带着李从益安心在皇宫居住下来。
李皇后原为后唐公主,对王姝也是敬重之至,时常探望母子,又因是李从益的姐姐,对自己的幼弟关爱有加。得皇帝皇后的关照,王姝母子衣食自然无忧。
李从益一天天长大,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王姝不辞辛劳,每日亲自教习、辅导。
后晋王朝极力奉养契丹宗主,中原除有内部叛乱之外,没有边境之忧,王姝母子总算过上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其间,石敬瑭迁都汴州,又携她母子随行,并为后唐立宗庙,又封李从益为郇国公,主持后唐宗庙。石敬瑭厚待后唐李氏之后的举措,获得了当时百姓与百官的称颂。但其父事契丹,终究成为令人终身诟病之污点。
后晋时期,各藩镇之间相互争斗,彼此倾轧,内部力量持续损耗,严重拖垮了国力,也使得百姓苦不堪言,石敬瑭为平衡各势力费尽心思,但地方割据势力盘根错节,难以节制,令他甚是苦恼。
安重荣对与契丹缔结的不平等条约万分不满,对石敬瑭认契丹为父而感到羞耻,他时常羞辱、暗杀契丹使者,并上表指斥父事契丹困耗中原的事实,表明要与契丹决一死战的决心。
石敬瑭斩杀了安重荣,将其头颅献给契丹,激起不少将领起兵造反,他平乱平得焦头烂额,国力耗损也非常严重。
其后,契丹遣使来问吐谷浑之鼎,既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刘知远,更不敢得罪“父皇帝”的他忧郁成疾,在屈辱中病逝,时年五十一岁,在位仅六年。
临终前,石敬瑭将幼子石重睿托孤给宰相冯道,但冯道与禁军统领景延广以国家危难需要长君为由,擅自拥立石敬瑭之侄石重贵为帝,是为晋出帝,王姝母子依然在皇宫中安然度日。
此时朝野上下反契丹情绪高涨,文武百官、国中百姓都强烈要求停止向契丹称臣,自主决定国家事务。
景延广进谏道:“陛下,我大晋耻契丹久矣,今国力衰微,民不聊生,眼下中原百姓皆情绪激愤,如不去此奇尺大辱,不但大晋国威难振,恐有百姓趁机作乱反叛。”
石重贵乃粗鄙尚武之人,听风就是雨,闻言即说:“我早就看不惯契丹鬼了,怏怏中华大族,反受异族支使,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我们早日发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景延广连忙摆手说:“陛下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大晋国力尚不足以与契丹抗衡,不如暂且修书一封,对其只称孙不称臣。”
石重贵点头认同,说道:“就依你之言,只称孙,不称臣,看契丹能奈我何!”
于是,在他的指点之下,石重贵写了一封书信送予契丹国君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见信怒火中烧,当场撕了书信,大发雷霆地吼道:“可恶,可恨!全然没有臣子对宗主国上奏的恭敬,也没有一个孙子应该有的恭顺,这石重贵分明就是藐视我契丹国,真真气煞我也!”
于是,耶律德光屡次遣使来中原,拜见到石重贵也是高高在上的态度,直接责难道:“后晋皇帝乃我契丹所立,今陛下继承石敬瑭基业,自当信守盟约,如你定要玩火自焚,休怪我契丹翻脸不认人了。”
石重贵自然不肯让步,对契丹使者赤裸裸地叫嚣着:“我大晋有十万口横磨剑,你契丹若要打仗,就请早早发兵吧!”
如此挑衅,耶律德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契丹正式出兵南侵了,两国间就此爆发了一场殊死大战。
前两场战事,对契丹恨之入骨的中原百姓,爆发了洪荒之力,尽管没有直接参与战争,但他们凭着积蓄了几年的怨愤,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战争的后勤服务之中,军士们参与作战,百姓箪食壶浆、夹道助力,经过中原军民的鼎力搏斗,成功地挫败了契丹大军的进犯,石重贵获得了难得一见的拥护与爱戴。
然而,短暂胜利后的石重贵,内心急剧膨胀,变得骄纵堕落,整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而且为了筹集军费及满足享乐,他在大灾之年派出恶吏分道搜刮百姓,导致国内民怨沸腾,百姓对他失望、寒心,心怀叵测的藩镇割据势力伺机再起。
石重贵任命其姑父、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为主帅,倾尽国内十万精锐北伐契丹。杜重威进入辽境后,避敌不战,在坐困中渡桥多日,得到耶律德光立其为帝的允诺,胁迫十万将士投降了契丹。耶律德光派随即率军南下,进逼后晋都城汴州。
此时,后晋已经无兵可用,契丹军抵达城下后便轻易斩关而入。
石重贵追悔莫及,早知如此惨败,就不贪恋一时的享乐了,他想自焚殉国,却被侍从劝阻,最终奉表向契丹求降,立国仅十年的后晋灭亡了。
投降后,石重贵被耶律德光发配到千里之外的黄龙府,李太后、妃嫔、皇子公主及部分内监、宫女、朝臣均与之同行,后又经历数次迁徙,定居在建州,在此建造房屋、分田耕种,过上了农夫农妇的生活。
在契丹生活二十余年,遭遇皇族连番洗劫,宠姬赵氏、聂氏被抢走,公主、皇子、宫人也被悉数霸占。
石重贵在悲愤、后悔中度过了余生,享年六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