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曾经的大黄狗
去客户家里有时会遇到家里养狗的。宽敞的院落花草成排,花花绿绿在那些院落茁壮成长。养狗狗的有圈养有散养,这些狗中有大形犬如金毛,哈士奇,有小狗如泰迪,博美,看到狗狗们可爱的样子,我想起小时养过最好的一条狼狗——大黄。
图片来源网络,侵权必删除小时不知道啥时起我开始喜欢狗,当和同伴们一起玩耍时他们都牵着自家的狗出来,大家围在一起说的最多的是自家狗狗的能耐和技能,好像一群妇女在一起说着自己的男人多能干,孩子多聪明,如捉迷藏样扯着门前屋后扑风捉影的八卦一般。
“俺家狗会接馒吃。”辉子牵着坐在他面前的狗绳说。
“我家也会,还可听话,我叫它坐,它就坐”。大飞说着它的狗那神情飞扬的和多年后他娶媳妇的神情一样,嘴角上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其他小伙伴一听也不甘落后,都说着自家狗子的能耐,我没有狗只在一边听他们说,然后他们开始让狗表演技能给自己长脸,要知道谁的狗听话技能多,就显得小主人教育有方,这在当时大家眼中高人一等,也预示将来是个出息的人。
辉子从口袋拿出半拉馒让狗狗表演接馒吃,他把馒头掰成小块站在狗面前,然后把馒头如彩虹样扔成抛物线,狗子看到即将坠落的馒块头向上一仰,嘴巴张开,一小块馒头稳稳的落入嘴中,狗嘴嚼动几下馒头如塞牙缝般被咽下肚。一小块一小块馒头如片片雪花落入狗嘴,辉子边扔边说,“哎,对,狗接,狗接,狗接的真好。”
大飞在旁边吆喝着自家的狗让它坐下,刚开始狗还配合,他说坐狗就坐,他说起狗就起,当他家狗看到辉子手里拿的馒瞬间不淡定了,两只眼死死盯住辉子手里的馒,大飞再说啥指令他的狗站着就是不动,两眼放光舌头长伸,脖子处不停咽着口水。其他小伙伴也没带馒,辉子这半拉馒把其他几个狗狗影响的也不听主人的指挥,一个个盯着辉子手里的馒头头都不回。
看他们在我面前炫耀狗技我很羡慕。于是我也想有条自己的狗。后来我开始留意亲戚,同学们谁家有母狗下崽给我留条小狗。
从小到大我一共养过三条狗。
第一条狗是远房一个舅舅去沟下砖厂拉砖,砖厂看门大爷喂的狗下了窝崽,没人管更没人要差点给丢了,舅舅知道我想要狗就给我带回来一条,这是只灰色的小笨狗,很瘦也很脏,我养了有二年多,眼看着每年开春它褪去旧毛焕发活力,有天被我家门前一个哑巴拿洋火枪打到了,我看到时它鼻子全是血,后来就不太吃东西身体慢慢虚弱,有天晚上应该是渴了到门前水坑喝水,第二天被冻在冰面上才知道它死了。这条狗在我的记忆里没太多印象,只知道我养过它和最后的结局,连它的名字我都记不起来了。
第二条狗是邻居他儿媳妇娘家的狗崽,她知道我喜欢狗就给我留了一个,我记得当时去抱时狗狗刚满月,睁眼没多长时间,回来我用蜀黍糁,面汤,学着大人喂孩子的方法喂它,直到它慢慢能吃东西,这条狗是我亲手照顾,训练出来最聪明的狗子,它也是今天的主角,大黄。
大黄的母亲是个体形不小的柴狗,父亲是个狼狗,所以它有狼狗的特性,随着它慢慢长大吃得也越来越多,在九十年代还交公粮的日子里交完公粮家里粮食所剩不多,白馒都是留给忙收男壮劳力吃,其他人平时都吃些杂粮,孩子们在长身体,有时像开荤一样也吃点白面馒。对于大黄我是背着父母偷喂,一个馒头我吃半个它吃半个,我不在家它就饿肚子。没有馒头和剩菜,我挖瓢喂牛的麦麸用水拌了它饿的吃得欢实。
那时的日子是真苦如一碗黄连水。吃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谈何别的,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人们外出搞副业,有钱了即使地里收成不好,可以拿钱到粮店量粮食吃,有人显出富裕的迹象开始追求除吃以外原始财富的积累,那些日子很平淡没有当下的浮躁,相对于之前吃得算填饱肚子,相对于现在吃的还不充裕的日子里,大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被我吊着喂,但我对它倾注全部,它也在我的喂养下一天天长大,我教它很多指令它都能聪明地完成。
时间滚动着流年,每年开春大黄褪去旧毛长出光润的新毛,树木一圈圈增加着年轮,枝丫生出嫩芽长成绿叶,大地退掉冬的冷静迎来春天的苏醒和热闹,一切皆透着生机和活力。
大黄跟着我的成长也一年年长大。它已成为我伙伴们狗类里最帅的狗子,大黄也快长成大狗的样子,同伴们不再让狗子表演接馒,坐下,握手的指令,因为我的大黄碾轧他们一切。
有大黄陪伴的日子是快乐幸福的,每天放学回来我还未到院门,它听到我的脚步就蹦跳着跑出来迎我,那尾巴摇的像波浪鼓的鼓坠一样,嘴里发出撒娇低沉的呜咽声,我用手摸它的头,它兴奋的用脸蹭我的手,用舌头舔我的手,然后就是双腿抱着我的小腿,我走一步拖它一步,它开心的用嘴轻咬我的脚踝,那样子像刚入学的孩子不舍得父母完全黏在身上,每次回来它都要这样跟我耍会才会安生的走开。
四季交替着日子,白昼转换星辰,大黄长得越来越好看,一身橘黄的毛色顺滑柔软,之前半竖的耳朵现在全竖起来,一双黑眼睛很有狼狗特性和帅气的狗样。
那时的冬天很冷雪也下的频繁。早自习回来母亲还没做好饭,我就带大黄出去跑步,我们家往东三百米就是庄稼地和打麦场。麦苗盖着一场雪在冬的严寒里泛着灰绿,丘陵纵横的沟壑和原野上杨树和桐树光挑着身子,不远沟壑偶有野鸡嘎嘎的叫声,我沿着地边土路前面跑,大黄后面撵,寒风呼呼在耳畔飞过,它跑的快了回头看着我,我一叫它就折回来和我玩耍,我们跑到麦场,夏收过后聚成圆形的麦秸垛如一个个圆形的蘑菇零星地开着,我捡个石块往远方扔去,大黄马上跑去找到叼回来,然后它歪头瞅着我,我再丢出去,它再叼回来,它吐着长长的舌头,我俩嘴里都大口的喘着白气,冬天的原野空荡得死一般寂静,我向远方的田野吼几声,大黄也跟着汪叫几声。
幸福的日子是短暂地。有大黄陪伴的那些时日让我体会到了童年的美好与幸福,因为没有谁能那样死心塌地的陪你,你开心了它跟你一样开心,你被家人吵了它也委屈巴巴地趴你身边,不时用爪子扒拉下你的手,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仿佛也写满了委屈,需要你给予最温柔的安慰。
不记得是哪年冬天晚上,俺妈在家用馒下老鼠药。我下晚自习进院大黄就蹦跳着跟我到屋,俺妈说,别让狗进来,屋门后馒上抹的有老鼠药,俺妈刚说完,我就见大黄叼着馒已跑窝里,我撵到窝前半个馒头它已下肚,我赶紧跑到辉子家问他,他说用肥皂水灌,让它反胃把毒药吐出来,他家狗当时都是用这法吃药后又活了几天,我赶紧回家洗了一盆肥皂水给大黄喝,它闻都不闻,我掰开嘴灌,它更不喝,急了还对我发脾气,气得我对他吼,大黄,你吃毒药了,你不把它吐出来你会死的。虽然我的声音略带忧伤但它根本不懂,灌肥皂水最终没成。
冬天的夜很冷,冷风嗖嗖地刮着,大黄安生的趴在我给它做的蜀黍杆窝里,我看他没事就去睡觉,睡到半夜我又起来,它还从窝里出来,伸着懒腰摇着尾巴冲我跑过来,我摸着它的头它的身子,它在我身边转悠,看那样我想老鼠药应该不毒,就安心睡去。
第二天上早自习我没见大黄出来,放学归来仍没见它,我在门前房后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我慌了,心里有一个不好的感觉,大黄不是死了吧?但死了也有尸体啊,接下来几天放学我就发疯似的到处找,可大黄像蒸发一样,没了,生死未知,我心里空落落地像丢了魂。
成人不会因为一条狗的消失而动情,因为在他们眼中它和家禽一样是个动物。而在当时还是孩子我的眼中,大黄是我的一切,没有它的日子我心情失落而沉重,那种感觉在未成年我的心里全是悲伤和孤独,如失去一位故友又如失去一位至亲。
过了几天俺妈去鸡窝收鸡蛋,发现大黄死在鸡窝里身上落了一层鸡粪,俺妈把它拉出来我当场哭了,我和小妹在院里槐树下挖个坑把大黄给埋掉,从此大黄从我的世界彻底地消失。
一条生命终究没躲过老鼠药的剧毒。大黄的死让我痛哭流涕,我难受得一天没吃饭,同伴和家人笑我傻,他们不懂失去自己亲手养育的生命是何等的难过和悲伤,朝夕相伴的大黄突然没了,我的心空落的好像能装下整个世界,对一切都没了兴趣。
埋完大黄的第二天,村北头一个姓吕的人听说大黄死了,他到俺家给我妈说,他媳妇的气管炎大夫说吃狗肉能好,当时我在学校上课,他孩子小我两岁算半个同龄人,我知道他媳妇,因为气管炎哮喘严重,天热坐在门外皂角树下阴凉,冬天坐在土墙边晒日头,哮喘让她整个人黑瘦弱小,都是乡里乡亲的俺妈让他把大黄给扒了出来,他把大黄拿回去吃狗肉了。
放学回来我看见埋大黄的地方成了一个坑,大黄也不见,我问俺妈,她说姓吕的拿走吃了,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我像养孩子一样养大的大黄误吃毒药死去够冤的,死后还被别人扒出来吃掉,我心中充满了怨恨和可恶,我和小妹一起去他家要大黄,他笑着说吃完了,我说吃完了你把狗皮给我,我留个念想,他说丢到茅坑了。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他都没把狗皮给我,吃完大黄也不把狗皮给我的他让我憎恨很长时间。大黄成了他媳妇的‘药引子’,最终她气管炎也没好,不记得哪年死了。
后来家里又养过一条狗,从我小姨家抱回来的,那时我上完中学出来打工,也是一条小黄狗,它的成长我没有过多的参与,那时家里不再交公粮对它的喂养再没大黄时的偷摸,有的是敞开肚皮的吃食。这个小黄是条聪明的小母狗,后来父母跟我来郑州把它送给一自家寄养,每次回老家它就会跑回来,那样子完全是姑娘回娘家的激动和兴奋,忘不了每次离家它都撵在车后跑很远,在我们一遍遍的吆喝下它才不舍的扭头回去。过了两年听母亲说得病死了。
后来为了生活的奔波,家里再没养过狗,不是不喜欢它们,是太喜欢它们受不了那种情感的割舍,虽然任何生物都要面临死亡,但当你投入全部看到它们因意外或疾病死去,那种难受和痛苦只有经过的人才能体会,是撕心裂肺的难过和伤心。
时光如一根绳索牵引着我的思绪。年龄越大对回忆越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曾经的过往如一场电影真实又有些虚幻,生命里所有一切的到来都有他的原由,我生命里的大黄,小灰,小黄,早如尘埃一般消散不见,它们不再受疾病的痛苦和剧毒的伤害,我相信它们去到一个幸福的世界,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痛苦,没有疾病,有的是所有生命享受幸福和美好的生活。
在那个孤独而又美好的年纪遇上它们我心生感激,它们到过我的世界给我带来孩时的陪伴,它们教会我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它们教会我善良和宽容,它们是今生我永远的爱与陪伴,谢谢它们的到来,小灰,小黄,还有我曾经最爱的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