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我受到了性骚扰……

讲讲我自己的经历吧。

1

2011年下半年，我大四，国庆后找了一家网站实习，那时我一心想跨专业从事媒体工作，求职渠道窄，所以很珍惜这个机会。

单位很小，还在创业阶段，领导同事加起来不过七八个人，但正规渠道应聘，领导经常开会商讨公司未来拓展计划等。我一个刚入门的外行，也不太计较这些。

领导Z三十来岁，捉摸不透的性格里透着肉眼可见的精明，同事们都有点怯他。但他经常到外地出差，很少当值。反而是同事们，相处还算融洽。

我本身有一些文字功底，也很用心。几个实习生里，Z对我的表现最满意，两个月后，我成了唯一留下的那个。

后来，Z决定收我做“徒弟”，据说单位里入职早的同事都是他这个“师傅”带出来的。这以后，我随Z到外地出差的机会多了起来。

每到一个城市，采访完毕后，总有Z的朋友接待。他们时常招呼饭局，或者到KTV唱歌。

我不太习惯，Z喝酒时偶尔会照应我一下。有时候，KTV唱歌时大家起哄让我和Z一起唱，或者一起蹦蹦跳跳之类的，倒也没有电视机那些搂搂抱抱的龌龊情景。

Z有一副沙哑浑厚的好嗓音，徐誉滕的《天使的翅膀》唱的流畅自然，时常赢得一片掌声。大家也爱点这首歌恭维他。

出差了几次后，我和Z比之前熟悉了一些。

2

那时候，Z常借口要大家加班。我们猜测，他老婆孩子都在外地，应该不喜欢一个人在家待着。大家虽有怨言，也没敢说什么。

有一次，加班太晚了，公交车也停运了。我住校离得远，Z决定开车送我回校，我只好承受好意。

谁料路上开的快，车子和别的车子追尾，等交警处理完都夜里一点了，学校宿舍早关门了。

无奈，Z送我到校门口一个快捷酒店。他带了身份证，开了个标间。我以为Z会离开，结果他说勉强休息几个小时再走吧。

我身上没带钱，尴尬之余也无奈。我只是实习生，只有听安排的份。而且，Z平时的节俭是有目共睹的。

于是，那晚大家和衣而睡，没多说什么，也没发生不愉快的事。天一亮我就回学校了。

事后，告诉了男友，他觉得不妥，我也没太在意。

3

2012年元旦前夕，Z带我和另一位女同事T去外地出差。途中，T遇到了她老公S。于是，四人一起到当地酒店下榻。开了两个标间，Z和S一个屋，我和T住一屋。

晚上，当地接待的熟人请我们一行人去了酒吧。

那是我第一次进酒吧。灯红酒绿，各色人等恣意狂欢。我们被安排在贵宾区，酒也端上来了。

席间大家互相敬酒，我很不习惯，Z宽慰我说出来就是放松的，还让我注意给敬酒的人面子。

酒是伏特加，黄色的液体，甜甜的。出于礼貌，再有人敬酒，我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一杯多，跟着音乐随意跳了两下后，我有点晕了。

T陪我去卫生间吐了一次，还劝我要注意，说女孩子出门在外需要保护好自己。那时，我很感谢她。

再回去后，我就坐在沙发上休息，其他人都在跳舞。领导Z那晚也喝了不少，跳了一会儿他也坐我旁边了。记得他摸了我的手，我很震惊，装作醉酒佛了去。

Z比我大十一岁，有个上初中的女儿，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这些，单位同事都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散伙了。回酒店路上我有点无力，Z和T扶着我，在车里Z似有似无地搂了我的腰。但我那时候头脑虽清醒，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那天醉的这么狼狈，真的是意料之外的。工作以前，我几乎没碰过酒，接触酒也就是最近的事，我真不知道伏特加那么烈。

回到酒店后，我在走廊里又吐了一次。之后T陪我回了房间，简单洗漱后我就脱衣服睡了。

睡了一会后不知怎么睁开了眼睛，却发现Z在我房间里，吓得我酒醒了大半。Z解释说S和T夫妻俩想在一起单独待会儿，让他先到这边，T回来他就走。

我虽有戒心，却也不好说什么。Z也没少喝酒，趁着他去卫生间吐的功夫，我赶紧穿了衣服半坐在床上。

剩下的时间，Z和我一边等着T，一边漫无目的地聊天。

慢慢地，Z说起他的女儿、婚姻，他说自己婚姻不幸福，我还安慰了他。慢慢地，Z说想拉一下我的手，我拒绝了他，心里开始慌。

我说去喊T回来，让他回去睡觉。Z说大半夜的不方便。我只得作罢，心里却一刻也没办法放松。

就那样，我和Z各自靠坐在床头，熬着时间等。不知不觉地已经早上五点了。

后来Z说累了，自己先睡会。看到Z睡后，我终于稍微松了口气。那会儿天还没亮，我又累又困，却也不敢睡，只能干坐着等天亮，不知不觉竟眯着了。

突然，迷糊中一个身影扑在我身上，是Z，他抱住了我的上身。惊醒后我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Z一边死死抱住我，一边说：“我只是想抱你一下好不好，只抱一下？”

我怎么可能答应，恶心、屈辱、害怕，又挣不了，我还感觉他摸了一下我的胸……怎么办？突然想起他的女儿……我开始大哭，哭着说：“我比你女儿大不了多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慢慢地，他放了手。

我要辞职，我要赶快离开这里。看我的样子，Z慌了。

他拼命解释，跪下道歉，求我不要就这么走。

我只想快点离开，承诺说我不会告发他。

后来的争执就围绕在我要不要马上辞职上，他说他没有歹心，我要是现在辞职走了，他的名誉就毁了。

可叹我居然同意了，同意过一阵子再辞职。

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家各自去餐厅吃了早饭后驱车返程。

4

Z开车送我回学校，T没有同行。

回来后我整个人都是飘着，我不敢告诉别人，怕被人嘲笑。我觉得恶心和屈辱，特别是被他摸了一下的胸部，尽管隔着衣服可我还是觉得肮脏，我真想割掉被他摸过的地方。

早上九点多就到了学校，我飘了一整天，傍晚浴室洗澡时我使劲搓身体……我觉得我被玷污了。

浑浑噩噩几天后，Z让同事喊我回去上班。他还告诉我，他以后不会再带我去出差了。

那时，我实习才开始两个多月，当初Z说满三个月再一起补发实习工资，我还没拿到钱。另外，我希望我以后的求职简历上有相关的工作经历。所以，辞职的事搁置下来。

此后，我确实没有再单独和Z一起过，无论什么场合都恭敬疏离。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期间我的工作被Z指责挑剔过，他说的有理有据，我认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七八点我偶然接到Z的电话，他大约喝了酒，电话里反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还说，“喜欢我，记得我的气息”之类的话，我才如梦惊醒。

我又惊又怕。

想起一个月前的那次事故，并不是偶然。T和老公一起，也只是借口。

恐慌下我告诉了男友和闺蜜。被责怪安抚后，我决定马上辞职。

接下来两天，我没有声张，准备好一切后，我悄悄辞了职。Z不在，我把所有的工作相关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之后打电话告诉他，我辞职了。

对了，实习工资他之前拖着没发，我也没张口要。

我只想快点抹去这一切，该他发给我的——我应得的工资我也不想要了。

5

这些年，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抹不去。

期间，我结婚生子，对男女关系有了更深的了解和判断，离当初那个无知莽撞的女孩子相去甚远了。

可是，我仍然没有勇气回顾那次事故，我真害怕。

特别是前几年，我在网络里看到Z的存在都忍不住心惊，虽然我早就删除了和他有关的一切联系，还把他加入黑名单。

我害怕面对和他有关的一切。

可是，选择性遗忘不等于没有痕迹。因为，自那次事件后，我对酒店产生了恐惧。每次不得不住时，我都诚惶诚恐，必要检查好门窗才能睡下。这样的警惕和谨慎让我不得不记起从前的事。

在很多个记忆重现的瞬间，我甚至感谢过Z的放手，若不是他存了一丝善念，那场事故的后果可能改写我的人生。

我不恨他，我也不会原谅他。

这几年，网络上爆出来的性侵案件层出不穷。每一次这样的新闻里爆出，我都睁大眼睛跟进度。我默默地关注，舔着自己的伤口不敢声张。

直到最近掀爆网络的雷闯、章文，很多很多人跟进和发声，在翻阅无数文章后，我想说出来，面对那段经历。

起码，我的生活没有出现太大伤痕和毁灭。

6

今天，我舔着自己过往的伤口，一字一字敲下这些文字。其中，部分细节来自我的日记，那些陪伴了我一整个青春的日记。

特别记得，当我翻出尘封的日记本，翻到那些日子的记录，边读边回忆起那些场景时，心里仍然忍不住颤抖，心惊肉跳……

可是，当我写出来后，我好受多了。

再看日记，心里也平静了不少。我真想给那个初入职场懵懂无知的女孩一个拥抱。

我需要拥抱自己。

滚蛋吧！Z。

【后记】

这篇文章几个月前就写好了，犹犹豫豫不敢发，在我的私密文章里躺了许久。

最近在学习“羞耻感”的东西，边学边不断问自己：“我真的有必要为此感到羞耻吗”？“难道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就不是好女孩了吗？”……

错的不是我，所以，我勇敢地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