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问青梅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乍寒终了便是日日和暖了。清晨朝阳熹微，暖春多雨，空气中仍弥漫着昨夜清雨的气息。寂静的村庄被放置于青山脚下，几许炊烟袅袅，飞升到云霄之间融进风里，便又分不清到底是烟还是雾了。

今日祖母起得甚早，顺带也将我推醒。简单准备之后，我二人便携着布篓徒步登往后山。山林野水间湿雾漫漫，没一会儿，衣衫上、头发上就沾了许多水珠。拨开最后一束挡路的树枝，入眼的是一片空旷的绿地。祖母指着前方几棵清明水润的玉树，面容上挂着温润的笑，道，那就是青梅树。细细看去，碧色的枝桠上结了几簇翡翠色的圆润果子。晨露剔透，小心翼翼地将一粒粒青梅包裹起来，清润欲滴的样子叫人好生怜悯。许是才四月的缘故，青梅树方只结了一半的果，另一半皆是清白娇嫩的花朵儿。树间枝与叶，花与果，美妙地交错重叠着，犹如豆蔻少女清新秀丽的裙摆，纯净而又美好。

祖母愉悦地唤我与她一齐摘果，我疑惑时间尚早，梅子未熟。她却回道，青涩硬实的梅子最适合用来酿酒。只得了半袋梅果子，她就心疼起青梅树来，不舍得再摘，于是便与我一同下山回家去了。刚摘下的青梅自然水润，表皮上沾了泥土杂物，祖母便将青梅放入清水里洗净，尔后熟练地将梅果焯水烫热。玻璃罐子是常备的，青梅放入罐子里后，加入适量敲碎的黄冰糖，这般便可去了青梅酸涩的味道，酿出的酒就清甜可口。最后要用白酒浇灌，七成满后方可停止，仔细地封了盖子，一年后再打开，它便化作梅香扑鼻、甘冽可口的琼浆玉液了。

祖母满意地用布擦好瓶罐，抱起来放入地窖之中，然后又取了一坛去年酿好的青梅酒出来。酒液澄澈清明，是精致的琥珀色，一众青梅稳稳地沉入瓶底，似是悠然自得，韵味十足。我匆忙拿了两只木碗，让祖母倒些出来一起品一品。澄明的琼浆落入碗中，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轻轻地抿一口，酒液的猛烈热辣先至，尔后便是梅子的果味清香，柔滑的玉液逐渐温润起来，滑过舌尖直至心底。青梅的酸甜与白酒的灼辣混在一起，随即荡漾出了独特的滋味。

见我品酒痴醉的模样，祖母不禁笑起来，柔声道：“好喝吧？以前你爷爷也是最喜欢喝这酸甜的青梅酒了……”

啊，我几乎忘记了，祖母年年酿酒，且只酿青梅酒，仅因这是祖父之最爱。即便如今天人两相隔，祖母仍借梅酒怀念和蔼的祖父，抒思念之情。如此想着，手中的那碗清酒仿佛重了几分，入口的味道亦愈加浓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