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空中飘荡

2018-08-03  本文已影响0人  superblame

    放学了。天空飘起大雨。 体育馆,靠外的窗户布满了栏杆。我站在栏杆边,看到器材室的架子边上蹲着一个人。我看见他的衬衫破碎,大片肌肤暴露,红黑的线交织、交织,他喘着气,无力地哆嗦。

    灯光打在架子前,阴影中他抬起头看向我。

    是J。

    J的绰号叫做阿童木。他是班里最小且皮肤最白的学生,圆圆的脸,两侧的头发翘起,嘴唇红润地像婴儿。自高中起,他的绰号就是阿童木,那个漫画里可以拯救世界的角色。 但J长得的确和阿童木很像,我们学校的人一听到阿童木,一百个人就可能有一百个人会联想到J。驰骋的天空下的阿童木,是多么可爱的角色啊。然而这对J来说,却是一个悲剧。或许是那张未成熟的脸的缘故,J受到那些恶毒的同年级学生的迫害。他只有到处逃窜,被追上了就是一阵凄惨的虐待。

    现在J蜷缩在角落里,光线照亮了他的脸,他的头发被水浇的透湿,白色的血丝爬上眼球。他在那里盯了我很久。我看着他,如同一块融化的冰,这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却又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在传达信号。

    “人类,能够飞翔吗?”他的嘴唇摩擦着在空气中发温,仿佛冒着白烟,白烟缓缓升腾,随后飘渺着在空气环绕,消散。

    K倚在厕所的墙上,长呼了一口烟气。

    “人类,能够飞翔吗?”我转头问K。

    “我想,人类能够飞翔。”K不假思索地说,“郁郁不乐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人类都会抬头仰望天空。”而后他便用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天花板。

    紧接着,他就走出了厕所,一阵混乱的踢打声,J被K他们抬到了厕所,他们打他,扒他的衣服,往他的身上泼水。K抽出叼在嘴里的烟,他要灭烟,可是有火的那一头冲着J白嫩的手。J眼神惊恐地发散着射线,呻吟变成惨叫。

    我要窒息了。

    火苗慢慢熄灭,看着现在残暴的K,我想起不久前,我在街上闲逛,突然和K碰上了。

    K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我躲到隐蔽处。

    K的表情很怪。他挂上电话,焦急地停在原地打转。我形容不来他的模样,真的是骨碌骨碌地转圈,而且是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正中央。

    我不禁怀疑他在哭。 我凝神地观察着K。

    K突然抬腿走了,他撞上了路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默默地站起来继续走,摇摇晃晃。

    那时候我不知道的是,K的父母离异,我想象不出电话那头声音的无情。

    就是那时,我竟产生一种类似于同情的情感——K也不是那么无恶不赦。   

    可是他死了。

    那天下午天空阴沉的发出声响。K把J一个人叫到了屋顶,雨絮絮地飘下来。   

    K反常的叫了J的名字,而不是阿童木,J受宠若惊的躲到了屋顶的边缘,石柱上的铃铛呼呼的响着,我从J的眼睛里看到了K,他布满沟壑的脸,肮脏的笑容,暴力的双手。他使劲的抓起了J的头发,雨沾湿了这些长长的细细的头发,J的眼球下坠,皮肤也加速苍白,手脚蜷缩着向空气中抓着什么,会抓到什么呢?什么也抓不到,他只能任由K偷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像是铃铛被雨任意吹打,他也不像铃铛,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K打他,把他的头摁在了地上,J的惨叫变成的电波,向外发射着信号,那是SOS的呼声,我的拇指接受到了,并与之共振,哆哆嗦嗦颤个不停。   

    打着打着,K似乎累了,他松开了摁住J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J仍旧蜷缩在地上,雨越下越大,雨水浸湿了J的白衬衫。   

    K从兜里掏出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点上火。他坐在屋顶,嘴里的星火在风中摇曳。他似乎有些疲倦,看着远处的操场,朦胧的主席台,飘扬的国旗,慢慢的,他的侧脸也被烟雾笼罩。灰蒙蒙中,我看到J站在他的身后,我看见岁月从J的眼神中匆匆而过,那些愤怒,无助,肮脏,和恨毫无遗留的展示在我面前。J低着头,他脸的上半部埋在头发溅起的水花里,脸的下半部隐藏在烟雾的灰色里,他的身躯摇摇晃晃,仿佛就要倾倒,白衬衫滴着水珠,滴答滴答,他微茫苍白的笑着。   

    冷风吹起的刹那,我才发现K的身体脆弱的像一根树枝,他迅速的坠下楼去,尖叫声犹如一阵剧烈而短暂的干呕,他的一生轻轻的飞了一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地面,像被蚕食干净的蜜枣。

    至于那天J有没有去推他,我是真的记不得了。

    人类,不会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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