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羊
老家有座很有标志性的山,形状像倒卧的鼻梁,方言唤作朵儿梁。
一个暑假,我和姐姐吆着羊儿去这片山上放羊。我拎着水壶拿着赶羊的羊把式从家里和姐姐一前一后把羊从山道和缓坡吆上朵儿梁。那会儿风很清凉,太阳被走得飞快的云朵挡住在地面上印下一块又一块的阴影,羊吃得很稳吃得很慢。
姐姐被风吹得懒,说想睡一会儿让我先看着羊。我罕见地很爽快地答应了,姐姐说了句过会儿换我就垫着干粮袋睡了。
微风习习,吹得我的布袋子咧咧作响,羊儿吃得还是很稳,徐徐的羊铃似在山间游荡,山脚下的成片成片的绿色麦浪,黄色向日葵一层层翻涌,屁股下的这一块草不怎么扎人。
然后我就一下子被惊醒了,蓝调的视线里姐姐焦急地爬起来问我羊呢?我一愣,我说刚刚还在呢。结果一回头挺拔高耸的朵儿梁上下哪里还有一只羊的踪迹。
我左看右看,上下左右的跑动查看,最后无奈报告羊跑走了。
我姐质问我不是要我看着吗!我说我看我姐睡着了就也困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我姐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想上来揍我却又更着急地要思考着找羊。
我根据睡前羊的动态猜测羊往山上去了,于是我和我姐暂时顺着朵儿梁往上走,试图在山间找寻任何一处白色的点迹。
终于姐姐看着紧靠朵儿梁的一座山问我那是不是一群羊,我感觉是一群羊,但看不见领头羊,也看不见有没有牧羊人不能确认那是不是我家的羊。
最后姐姐拿了注意,让我从山坡下去从山脚再爬上去那一座山去查看。
我也似有了方向似的努力奔跑攀爬,可这两座山的连接处是一道不深不浅的水沟,危险不见得就是难爬,我上上下下好几次才终于勉强爬上来。
然后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和慢跑,终于要靠近,发现是自己家的羊很高兴,却看见了本该在朵儿梁的姐姐。
我高兴地跟姐姐说是我们的羊,姐姐却没忍住哭了出来,质问我干什么去了跑这么慢,我说我一直在快快地跑,然后才知道姐姐看我在沟里半天爬不上来就一路上山从山顶来找羊了。
我也哭了,我姐哭诉她跑了好远好远,我只不停地道歉说下次一定不睡着。姐姐很不信任地不想再和我说话,半晌却叫我数羊。
我急忙数了数,发现少了五只羊。我在羊群的四周探查却没发现一点踪迹,一时也着急地不行。
再与记忆中的羊群作对照,发现少了领头羊姐妹,一个奶牛鼻的刚生了小羊的母羊,大的公羊,还有今年新留下的一个黑脸小羊长大的羊。
我和我姐刚放下的心又被重重地提起来了,且不说这五只羊要卖多少钱,这五只羊里还有一只母羊,要是掉到哪个水洞里或者再也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在我絮絮叨叨的担心和姐姐生气的冷战中,我们带着羊群重走来时路,羊群走得很快连一口草也来不及吃,我也连一口水也不敢喝。
终于在朵儿梁顶部的烽火台,我们遇见了一个放着山羊的牧羊人夫妇,他们驱赶着羊群的一侧正是我家那五只孽畜。
我姐上去交涉,那家夫妇很热心地要我姐吆走我家的羊,说这五只羊突然冒出来要往他们家的山羊群里钻,我们家里的公羊还和他们群里的公羊打架,他们好不容易隔开却找不着主人,就只能先带着了。
我姐很感谢地把羊要回来再也不和我说话,我中途看我姐嘴皮子干得厉害就给递我姐水壶,结果我姐一眼也不看生生渴了一下午,直到晚上羊群如数归圈才去屋子里抱起茶壶狠狠喝了起来。
父母看出我姐状态不对,但想着我们大了就问了两句没再说了,我都忘了最后我俩是怎么和好的了,但如今想来这样的蠢事真是让人不忍回忆。
我只能告诉我自己,那个时候我真的太不靠谱,姐姐也错误评估了我的能力。小孩子办事,总是容易出错,虽然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