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悲哀,鳄鱼的眼泪
1
狗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我们一般都认为狗是有情感,通人性的,这看上去的确如此。
但是科学家却说,这里面有错觉,至少狗那可怜兮兮的,甚至忧伤、悲哀的小眼神、小表情、“媚态”,就是一种骗局。
因为它们在驯化过程中,其眉毛内侧的面部肌肉是发展进化了的,它们已经天生是这个样子。
这种肌肉狼脸上是没有的,这就是说,狗的这种进化,就跟鳄鱼的眼泪差不多,那不过是一种生理特征而已,你若只凭此就跟它交流感情,就爱上,那你就傻了。
但是这跟鳄鱼的眼泪似乎又有不同。
鳄鱼的眼泪是用来润滑眼睛的,狗这表情肌肉莫非只为“楚楚动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它们就太“鬼”了,远比一般的通人性更深不可测。
我从此要跟着人混了啊,我得让他们爱我怜我宠我,不然就不好混。这可真能吓人一跳。
你要想让科学家不打破浪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件事似乎能带来另外的“浪漫”。
李碧华有一次挖苦说:“比起很多行为,奉承是最不花本钱的。因为‘色笑’最廉宜、最随身携带,最方便。讨得欢心、信任、宠爱、机会……人一步一步接近权力。十年媳妇熬成婆,又轮到另一些比你低下的人来奉承了,回报率相当高,起码不是负资产。”
这话联系到狗的表情,立刻让我浮想联翩,都差不多跟庄子一样,不知是人是蝶(狗)了。
我梦为蝶,是我之大幸,蝶梦为我,你哭去吧——想一下,如果我脸上也长了那么一种肌肉的话,会如何?
狗是情感寄托,狗与人,谁是主人,谁是奴隶,谁更依赖谁,这可真说不准——
那我是不是心里骂着恨着怨着,也能够毫不费劲、一点不累地让老板爱上我,提拔我,给我钱?那我运用得当的话,是不是就将没有敌人,成为最可怕的人类?
小样的,凭这块肉,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卖了还帮我数钱。
刘备那样的人大概就进化了吧?居然连曹操都蒙了过去,割走那么一大片天下。只可惜这于我不过大梦一场,我大概也只能是这个鸟样了。
特娘的,长“肉”甚难,这世道,人不如狗。
但是人面对某种困局,在某些方面,是不是也真该“进化”一下呢?就比如不像关羽那样死傲死倔,非送掉性命失荆州?
就比如——“努力,不是出死力。人有时候死在自己的困局。再有性格、原则,但没有出路。‘山不转,路要转;路不转,人要转。’跟‘死’的情况、‘死’的环境抗争,是不智的。”——像李碧华说的这种情形?
狗为了适应,都能凭空长块肉,我们总不能真让狗都瞧不起吧?
2
然而,因为长“肉”甚难,化狗不易,李碧华的话却又让我栗栗危惧,想起许多别的东西。
她只是笔刺了一下奉承、色笑而已,却没有谈到背后隐藏的人性,或者称人身上的狗性。实际上他人的奉承之路,你的宠他之路,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路,并非这么简单,那里面往往透着凶险。
奉承、色笑,说穿了,不就是欺骗?行为欺骗、情感欺骗,为信任,为欢心,为亲密,为宠爱,而最终结果,是为机会,为权力,为利益。那么这狗性,就真该好好分析一下。
叭儿狗是真的叭儿吗?或许。但他一定不只是叭儿。他如果只是叭儿,就没有婆婆的雄心,将来也做不得婆婆。叭儿狗的背后,其实往往隐藏着多重性格,如癞皮狗,如疯狗,如恶狗,如狂犬等等,而其一旦要叭儿,则其绝无狗格是一定的,那就是大约什么事都可以做。
凡狗,大概都必然既有叭儿的一面,又有为狗的多面,如此这般,那么那些被奉承之人就很可能经常为其蒙蔽,只管去信任、喜欢、亲密、宠爱,倾注感情,付出实惠,给予将来,以至于最终难免会或者受到某种伤害,或者干脆如齐桓公一样,被三只小叭儿圈于墙内,活活饿死——这却是最吓人的。所以这分析就更有必要进行。
这么说吧——
叭儿狗,媚态狗,或者说一切狗的狗性,首先一定是对强者低首垂眉,对弱者相当凶狠,最讲关系学。这原因无它,一则是出于狗的天性,一则是因为争宠的环境。宠之所以要争,那自然是因为宠是有等级,有差别的,级别越高,收获越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收获本身已决定了必须凶狠,而竞争中逐渐增加的仇恨,也必然让其凶狠。
于是乎,这必然就决定了叭儿们会有数不清的复杂表现——叭儿的特性,其实包含很多共性,倒不一定非在一个叭字,我且说几个普通的,常见的,我感受到的吧。
比如其一,没人愿意叭儿,叭儿不管主动与否,都存在某种不得不。他虽然叭儿,但并非是甘于叭儿,他很可能会一边叭儿,一面暗中盯着你的小腿,甚至脖子,准备下口。或者在叭儿的同时,就已经在下口。
例如,他向你求助,你告诉他只要成熟点就会更好,他唯唯,可他转过头来,就会嚷嚷,就会给你一箭:我成熟了还怎么狂吠?倒好像成熟是修养成长的绊脚石,自由表达的拦路虎。
可是为什么还要求助?啊啊,他其实是求赞啊兄弟!你傻了不是?
例如,你一再宠他,宠就会成为习惯,成为应该,你一旦某次不宠,或宠得不到位,他就会恨你。他记得的从来不会是你对他的好,而是你对他的不好,且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不好。
例如,你对他好,就不能对别人好,一旦对别人好,他依然会恨你。如果某次还好过他,那简直就是深仇大恨。他有时候还可能特会邀功,会把你对别人的欣赏喜爱,说成是他的功劳。来来来,感激我,发红包。
这等等一切,看似小事,却是人性之恶,却是大患,突然有一天就会反目成仇,积累成大咬的理由。若是在宫廷,只怕必将演成杀人的场面。
比如其二,叭儿所为,既然根本不需要理由,理由只在他本来就是表面伏低,伏低的同时,在呲着牙齿,那么他对于不必去叭儿的人,就简直会如雄狮。
这世间,凡喜欢叭儿他人,以之为用者,必也喜欢被人叭儿,这就如小媳妇翻身为婆婆后的行径一样一样的。叭儿的虚荣心,嫉妒心,仇恨心,往往巨大,大抵是只管自己痛快,所以宫廷里的太监们之间,就往往充满极其残忍的游戏与倾轧。
例如某太监,他在主子面前卑躬屈膝,是奴才,但在下面的小太监小宫女那里则是主子,是大人物。他是一面把天大的奉承献给主子,一面在享受下面人天大的奉承,这就像补偿心理一般:老子花出去的钱,是要从别处收回的。
这本来无可厚非,很算得是一种正常对吧?但是不行!什么时候不行?很多时候不行,就是在看到他人跟他一样被奉承的时候也不行。
言不由衷的话他可以说可以听,彩虹屁他可以放可以吃,他那里完全可以成一个星宿派的世界,但他却会不高兴别人那里也有神功第一,万寿无疆。
有些话,他听久了,会以为自己真有些与众不同,很了不得。他从此以后只能听好话,不能听意见这就罢了,可他偏偏还一看到别人也有此殊荣,就非常不满。讥刺别人违心说话、不要脸那都是轻的,就是骂别人神经病、黑暗那都是轻的,他最可怕的是,竟会恣意发泄,恨不得将人打压、砍杀、毙掉,而且还不怕大搞站队、株连。
你看,无需利益,此种性格的人也会斗将起来,将无辜之人游戏般地撕咬。
但是一旦出事,他还可能直呼冤枉!我本善良,我是无辜的,我只是玩玩罢了。恣意,于他已经是一种喜好,一种习惯,他是浑然不觉的,他就因此原谅自己,也求别人原谅。他也会假装不知道,他再怎么“善良”,都已对他人造成了伤害。
然而这里面还有更奇的,如果别人如此对他,那他就不理解了。他会像踩了蛇尾一样,要么惊叫,要么申诉,要么泪水涟涟:这地方真不适宜好人居住。
瞧,他反正无论如何都占据道德高地,那简直就如某连环杀人犯在法庭上的辩护词一样:我不就想让自己过得好点吗?我有错吗?
宫廷里阴暗斗争的各个层次的人们,当然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现实里的人们,其实也是如此。
比如其三。阿Q哥扇自己耳光的同时,会自称老子,会骂人虫豸,叭儿特性也是如此。真心的时候几乎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忽人忽鬼,人前是人,背后是鬼。
阿Q这类之道歉求饶,当然是因为被发现,被捉住,又打不过,或有所顾忌,暂时不能咬回去。但是这是不是真就不咬了呢?那可不一定,这要看各自的秉性、机会、耐性。有些会等大机会,比如中国最著名的叭儿勾践,有些则会很快放出暗箭,去下暗口,比如中国最典型的叭儿阿Q。
还有的则可能比较文艺,比如他刚刚还跟你是是是,对对对,请经常提醒,却转眼就:我像你一样委婉温柔我还活个屁啊?我想不想改正是我自己的事,我怎么做人用你教啊?——那绝对是儿子教老子的口吻。
现实生活中的人,一般不会像宫廷里那样恶斗,这类人其实是不明白一件事,人家选择原谅,不去拆穿,不去纠缠,无非是念及旧情,留些情分,留些余地,以便互相好见,其实那点儿口是心非、含沙射影的小动作,谁看不见?谁做不了?阿Q倒是曾一再自称老子当年阔过,我儿子会比你阔多了,儿子打老子,但那又怎样了呢?
一个人好坏不分,又软又硬,不能对是对,错是错,这是很讨厌的,他一旦既不清楚别人之爱惜,之真诚,之顾全,又不知道自己全在别人射程之内,这就不但可怜而且可笑。什么人最喜欢自黑?难道真是强大之人,敢为之人,干净之人?阿Q是吗?媚而凶之人,身上缺陷多如牛毛,其实是最好打,最不经打的。
方寸之地的争斗,有意思吗?可是如果别人就觉得有意思怎么办?真遇到,不必苦恼,方法其实很简单。
第一,要看清身边的叭儿。
第二,要清楚叭儿既叭又凶又怯的特性。
第三,可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如果对方一定要狂吠,要纠缠,要撕咬,那就只好打之。而且君子之道只可施于君子,一旦要打,那就一定不能手软,不能暧昧,要学习鳄鱼,施以霹雳手段——要么一口撕其皮肉,断其肢体,要么一口将其吞下。
因为不这样做,你终将被其腻歪。这腻歪的感觉,真他妈腻歪。
文/九鸦
图/网络
更多文章,见公众号:地球是个大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