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所有民间过往,都成为了历史的钩沉
《山本》这本书很厚,厚到读到中间的时候想要放弃。
还好,一股子定力让我把这本书看完,有一种《平凡的世界》一样的畅快感,不过是将历史事件往前提了四五十年,发生在1920年前后的三秦大地上的素朴故事。
影响力比较大的,写陕西的作家,有陈忠实,有路遥,有贾平凹等,文章风格虽然各自有异,高天厚土带来的那种源自生命深处的朴实感是一脉相承的,若说陈忠实和路遥坚守的是黄土高原之下的陕西土地,那么贾平凹坚守的是陕南地区的秦巴山地北侧,一片山河漫漫,生命力旺盛的地区。
来自平原地区的我,对有着山河的地方总是充满着向往,于是多年来,我从南走到北,又从东走到西,曾在青藏高原的雪山圣湖中流连;曾在中国最北点的北极村徜徉;曾在黄河上游的河湾中嬉戏;曾在东海之滨的沙滩上玩耍。一个来自于乡野的姑娘,带着土地恩赐给我的生命力,去遇见一个个更具有生命力的地方,去滋润我的生命之魂。
我曾多次到过历史文化氛围浓厚的三秦之都——西安,从当下的灯红酒绿中向人类的原始大荒追溯,一直到了半坡文化时人类茹毛饮血兽皮加身的光景。在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轴上上演着。所有历史文明的古迹在这一座城里演绎着,呈现着,让我在古城的街道上行走着,思考着,感叹着,就是这样的文化故地,滋养着诸多丰厚的创作灵魂,滋润着诸多写作者的文笔,让中华文明的厚重感从这些写作者笔下缓慢的流淌出来,悠远唯美厚重且朴实。
《山本》以秦岭深处的一个名叫涡镇的地方说起,讲述了杨家棺材铺的童养媳陆菊人从娘家带来三分胭脂风水宝地,被公公阴错阳差的送给井宗秀的父亲做墓地而引发的涡镇一系列的风云变化,引发一场场激烈动荡的战争,刀客,逛山,土匪,游击队,国民党军队等各方势力争夺地盘,割据厮杀,同时在镇上,井家兄弟与阮家的恩怨情仇所引发的战争,牵动着一本书情节的浮沉,最终以井家兄弟的去世告终,个中情节铺陈,着实需要读者好好的品咂。书中对秦岭中的草木做了很多篇幅的描写,给人一种人间草木,人即草木的感觉,运用魔幻现实的描述方式,有的人生命脆弱,就像是易折的草木一样,咔嚓一下就断了,于是就一命呜呼,像这本书中描述的掉进粪坑去世的井宗秀的父亲,像一炮被打飞的若干没有名姓的角色,像被炮弹擦中的杨钟,其中大都是男性的角色;而有的人生命中带着极致的韧性,充满着来自大地深处的生生不息的活力,就先这本书扮演者“大地之母”角色的陆菊人。
说是“大地之母”,意在说明这个人本身带有深厚的生命力,和不可言说的力量。全镇上的人,没有不认可她的,且都与她有着很好的关系,她不争,守中,兼具着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凡事尽人事听天命,也是这种通透的性格,让带领着逐渐壮大起来的一方军事力量的井宗秀,对她都是几分的尊崇,两个人惺惺相惜,可是都守护着彼此内心的底线,读者都能够读出来井宗秀对陆菊人那种深切的情谊,也能够感受到来自陆菊人内心深处时刻对井宗秀的关切和关注,可是作者硬是没有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真可谓是蓝颜知己了。
《山本》|所有民间过往,都成为了历史的钩沉陆菊人本身,是万千来自土地的女娃子的代表,她出身不好,但受规矩,这样的女性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社会底层,可以说是千千万,不过她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她不拘于传统,有见地,在今天看来,就是她很成熟,想法很多,行动力强。敢作敢为,要不然井宗秀给她一个茶总领的位置,她就能够做的风生水起。茶总领,就是一个有个数家分店的茶店的总负责人,她善于向身边的人学习,善于利用信息,善于别人发现不了的商机,听得别人一句话,她就能够很快的抓住要领,进行商业生产,然后赚取大量利益,她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这一点,在她注意到自己的胭脂地不是普通的三分地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当命运对你不友好不眷顾的时候,像一颗沙漠中的胡杨树一样,把根深深的往深处扎进去,获取养分,从而成长,始终将身子匍匐在土地上,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的输入。相反,如果一棵植物,越长越高,越高离地面越远,如果不注意内在的修为,或者注重根源上的营养,那么长的越高,折断的可能性就越大,井宗秀最后的死亡很突然,也显示了这样的道理。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这是蒋大为老师的一首歌,也告诉我们一个神话般的故事。古来政治正确的理念影响了很多民间传说的丢失。多亏了《诗经》的整理,让我们直通春秋时期,感受到那个风起云涌的战争时期的民间生活状态,向来文人的眼睛是向上看的,春秋笔法间传递的种种歌颂的讯息,所以诗经之后,我们看到《聊斋志异》,看到《子不语》这样不符合当时传播导向的作品,总会觉得有大些不太正常,其实就是不适应,不适应一本正经的传统文化中会跳出山海经里的鬼灵精怪,不习惯在严密的社会体制中蹦出来个狐怪媚妖,所以这样的志怪故事传承下来的很少,传承下来也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大如儿歌那样,只有用到了才能想起来这个,比如“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门前大桥下,有过一群鸭……”“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等这样的民间语言体系已经没落,甚至消失,有时候仅仅透过文学作品才能稍有呈现,这样的文学作品,肩负着挽救文化历史的使命,也捡拾着现代化列车在快速前进中抖落的零部件。
这些民间的故事,就是这些零部件,正是这些零部件撑起了当时社会大厦的基础,多年后回过头来搞研究,如果找不到这些零部件,那最终呈现的结果将是不完整的。
《山本》|所有民间过往,都成为了历史的钩沉《山本》中提及很多志怪故事,比如通灵的皂荚树,比如有着神识一般意识的头占去身子一半,眼睛占去头一半黑猫,带着灵魂的人皮鼓等,这些超自然现象或许与当下所渲染的科学主义相违背,但是这些内容的表达让整个民间历史变得鲜活起来,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和鲜活的事儿,仿佛就在当下的秦岭山区上演着,那些离去的孤独的灵魂,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过。
这本书整体的基调都是慢慢的,就像是生活缓慢的乡村,每一个人,不必承担什么使命,反而作为历史洪流的一部分,时不时的要警惕着不被洪流吞噬,魔幻现实的呈现,让当下的人读者稍微显得有些奇怪,甚至难以接受,我想这正是这本书的精华所在,人在和平时期为人,在乱世则是蝼蚁,一些历史无法还原的东西,那就顺手交给了魔幻现实,比较过于方正的生命,需要一些别样色彩的搭配和钩沉,在最终的结尾上,这部书处理的稍显紧迫,井宗秀那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在最后一两页内便急急的交代,略显仓促,留给读者一个不太完整的结局。
再有是对陆菊人这个人物的描写,没有多少批判的在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完人,在这人物描述中有点突兀,先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后又称为寡妇,且出身贫寒,却将任何事说的头头是道,尤其是在后来能够为自己欣赏的人,井宗秀培养媳妇。言传身教让花生这个女子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将陆菊人过于美化,美化的结果是人有福相,人人都认为她是官太太,有些像《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周莹,虽然也是陕西的女子,可是《山本》中的陆菊人生活在一个小镇,并没有见过多大的见识,不像周莹早年受过一定的专业训练,再加上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较快,所以能够成功。在陆菊人这个女性走向成功的道路上,作者在情节上处理的稍显单薄,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乡镇地区,受传统礼教的束缚,这样豪迈做事的妇女,恐怕不会像书中描绘的那样简单。再就是陆菊人对各分店掌柜的收复,方式方法也较为老套,新意不足,读起来稍微影响整体的感受。
《山本》这本书,书评奉上,褒贬之意,均在个人感受,纯属对作品本身的评论,无对作者攻击之嫌,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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