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160刘伟之死
“一航,怎么了?”顾小夕注视着许一航愈来愈红的眼眶,她看着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她突然觉得手足无措。末了,她拥住他:“一航,我在你身边。”
许一航因为悲伤却发不出声音,他挂了周涛的电话,沉默了许久:“刘伟出事了。”
“刘伟?”顾小夕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许一航:“他?他不是在精神病院吗?他怎么会?”
许一航没有再说什么,他握住顾小夕的手走到路边直接拦了出租车:“去北门。”
顾小夕知道,许一航和刘伟的感情很深,他们大学同宿舍四年。那些纯真年代的友情不惨一分杂质常让人深深眷恋。她紧紧握住许一航的手,这一刻偎依在他身边是最好的安慰。
许一航看着车窗外:“小夕,其实刘伟这么多年过得很煎熬。我上次和张可飞去医院看他,他让我们帮他找徐慧帆。他疯了,不再考虑名利时,心里只剩下了爱。名和利就像魔鬼,有多少人被毁在名利的爪牙之下。人是该恨自己生而有情?还是恨自己没完没了的贪欲?”
“一航,我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名言“生于这世间,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如果深爱怎么能忍心放弃?既然放弃了又何必念念不忘?想来刘伟念着慧帆姐,也是想念曾经阳光干净的他自己。”顾小夕心里莫名的感伤,她难过刘伟那么年轻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许一航和顾小夕赶到刘伟家时,秦玲正在刘伟的遗像前撕心裂肺地痛哭:“刘伟,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看病花了那么钱……”
周涛走到了徐一航和顾小夕身边叹息:“刘伟在殡仪馆。”
“你不是说今天葬礼吗?”许一航看着周涛,他才发现刘伟的父母没有在。
周涛拽了一下许一航,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扯着嗓门哭的秦玲。
许一航拽着顾小夕的手一起给刘伟上了香,以寄托哀思。
顾小夕看着一旁哭着的秦玲安慰她:“秦玲,逝者已已,你节哀吧,以后的路还很长。”
秦玲听顾小夕这样一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这都怪刘伟的爸妈,他们就是一对没有见识的农民。刘伟的病刚有好转,他们就吆喝着让刘伟出院,他们就是嫌花钱,他们想把钱攒着去阴曹地府花。”
顾小夕扶着秦玲的手立刻松开,她听秦玲说话觉得异常刺耳。
秦玲反拽住顾小夕:“刘伟爸妈都不管自己的疯儿子,说是回去给刘伟赚医药费。你说就他们那点破地,就他俩站人前傻不拉几的模样,不被人卖了吃才怪。我既要上班,还要管刘伟。”她哭了起来:“刘伟嘴里还整天念叨着徐慧帆那个贱人,他整天让我去给他找徐慧帆,你说这放谁谁受得了?”她用手心里揉皱的纸巾擦眼泪。
顾小夕看着一旁的周涛,周涛扬了扬眉毛故意把许一航推到顾小夕面前。
“小夕,周涛叫你。”许一航拽住顾小夕的手。
“秦玲,我……”顾小夕的话刚说出口。
“刘伟这次又是从家里跑出去找徐慧帆那个贱人。我在后面追他回家,他看路对面有个小骚货,嘴里喊着徐慧帆那个贱人的名字,直接冲过马路,被车给撞死了。虽然是刘伟违反了交通规则,肇事司机还好,给了我们赔偿。刘伟爸妈这俩老东西一看见钱眼睛又绿了,他儿子后事还没完呢,就问我要赔偿的钱。我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刘伟毁了,我得这点钱能干什么?”秦玲说的义愤填膺:“你说说这俩老不死的。”
周涛看着秦玲咬牙切齿:“你是人吗?老刘从医院出来才几天就出事了。他爸妈是农民,农民怎么了?你眼睛瞎了嫁给农民的儿子?现在他们家的顶梁柱没了,他们老了,谁养他们?那些赔偿金本来就有他们的。”
秦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周涛,刘伟还尸骨未寒呢,你就来欺负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话?”
“我是没有资格,但有人有资格。”周涛看到几个警察走到了门口。
“谁是秦玲?”其中一个警察问:“我们了解一些关于死者的情况。”
秦玲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她的厚嘴唇有些抖:“我是秦玲,刘伟是我丈夫。他是精神病,出车祸死了。肇事司机也给我们赔偿了。还有事吗?”
“你说刘伟死于车祸,可是他的尸体上有牙齿咬的伤痕、烟头的烫伤还有刀子划的伤,他背后还有几处伤口化脓溃烂了。你是他妻子,你不知道吗?”
“他是精神病人。我上班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家,谁知道他干什么了。你们看看我们家书房都被他画成什么样了?”秦玲指着书房的门。
“我们很好奇,刘伟有三头六臂吗?他能咬到自己的肩胛,他能用烟头烫自己的后背,他能用刀子在自己背上划那么深的刀伤还刻着‘下贱’两个字?他最近都是你在照顾?”警察继续问。
“他被车撞了,背上被车蹭了。”秦玲脸部的肌肉抽动着,她的眼睛里有仇恨的光芒。
“请你配合一下我们,去警察局说具体情况。”其中一个警察拽秦玲。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如果是你,你老婆疯了,她嘴里整天念叨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你会怎样?”秦玲哭了起来:“我和他结婚几年,我算什么?他疯了傻了,我伺候他,他却不知道我是谁。他写了情书让我去送给那个贱人;他让我去帮他找那个贱人;我骂他,我说那个贱人死了,他打我……”秦玲揭起了自己的衣服,她的身体上也有淤青:“所以是我趁着他睡着了烫他、咬他,用刀子划他但我没有杀他……他死,还是为了找他那个死去的贱人!”
“不管你怎么说,刘伟就是个精神病人,他精神不正常,你可以送他去精神病院。”警察瞪着秦玲。
“医院是你家开的,是义务的吗?不要钱吗?”秦玲喊着:“他有精神病就可以伤害我?他从一开始就欺骗我。他娶我是为了一份好的工作,为了光耀门楣。他心爱的女人死了,他的黄粱梦醒了就要和我离婚。我恨他,他应该千刀万剐!”她用尽全力地喊着。
“带走吧。”几个警察抓住了秦玲。
“你们不能带走我女儿。”秦玲妈拽住警察的胳膊:“刘伟车祸的赔偿费,我们全给他爸妈。”
“你女儿犯了虐待罪。”旁边的警察强调着:“还有故意伤害罪。”
“玲啊,你别怕,妈这就去找你公公婆婆。”秦玲妈大声地哭。
周涛拽了一下许一航和顾小夕:“我们去殡仪馆吧!”他们三个人走出了秦玲家。
许一航的眼眶里一直噙着泪水:“我还记得刘伟第一天走进宿舍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我们都很穷可是我们很快乐,我们没什么忧愁,在一起傻乐……”
周涛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我们才二十七岁已经要学会和自己的挚友永别了。”
“一航,周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刘伟,秦玲还有我们,我们谁也逃不脱。”顾小夕挽住许一航的胳膊。
周涛侧过脸擦去了眼泪:“幸好我先去的殡仪馆。化妆师化妆的时候,阿姨坚持要再抱抱刘伟。我们才发现他背后的伤。秦玲拿了车祸的赔偿款不给叔叔阿姨不说,还不让他们进家门。”
“所以你看到刘伟的伤直接报警了。”顾小夕也伤心:“刘伟其实也很可怜。”她自己也流下了眼泪。
“其实我只是想逼秦玲把赔偿费给叔叔阿姨,毕竟刘伟没了,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周涛抹着眼泪。
许一航和刘伟,周涛赶到了殡仪馆,刘伟已被化好了妆。化妆师把刘伟的唇角化得微微上扬,刘伟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他这一笑好似泯灭了人间所有的恩仇,这一笑于他是天长地久。他再也无需在自己心的煎熬里困顿。刘伟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他的母亲几度昏厥过去。
“慧帆姐,豆豆,刘伟也来了。”顾小夕经过刘伟的遗体时轻轻地说:“你也受了许多的罪,慧帆姐会原谅你的,豆豆会喊你爸爸的。”
许一航把顾小夕揽入怀里,他们都红着眼眶。这世间生生死死半点不由人。在刘伟被送进火化炉时,许一航和周涛安慰着刘伟的父母。
一向嘻嘻哈哈的周涛哭的像个大孩子:“阿姨,我以后就是您的儿子。”
“叔叔,我以后会替刘伟照顾您。”许一航拽着刘伟的父亲泪流满面:“我从小没有了父母,如果您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
刘伟妈抱住许一航和周涛看着天空大声地哭喊:“伟啊,我儿一路走好,爸妈不用你操心。”
顾小夕在旁边哭出了声音,她原是最讨厌刘伟的,可这一刻她依然因为一个年轻生命的故去而悲痛的不能自己。
参加完刘伟的葬礼,周涛开着车去送刘伟父母回家。
许一航握着顾小夕的手走着:“小夕,人生有太多的突如其来,如果人生这条路上没有分离,没有疾病,没有阴谋诡计……我们就这样,一起走到地老天荒多好。”
顾小夕停下脚步看着许一航,她指了指走在他们前面一对互相搀扶着的老人:“一航,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老了时候的样子。”
“小夕,如果有一天我傻了……”许一航想起了自己的病。
顾小夕拥住许一航:“如果你傻了,我不管走到哪里就这样牵着你的手,我们到死都不分开。那时候你一样可以陪我看朝霞落日,可以陪我一日三餐,一样可以陪我走过春夏秋冬……”
许一航把顾小夕揽入怀里:“小夕,我一定按时吃药,早日康复。我们结婚生子,白首到老。”
初秋的风吹过他们身边,这世界有时候前行或者停顿总让人觉得空空荡荡。许一航担心周总两天以后会怎样答复自己?
顾小夕却担心着许一航的病,他们和好以来许一航的病没有发作过,但她还是隐隐地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