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从爸爸车祸亡故到现在，已近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似有两年般漫长。

妹妹说，他有梦见爸爸笑盈盈地从外边回来，叫她去炒几个菜，他有客人来吃饭。我没有一晚能安然入睡，梦境连连，却几乎没有梦见过爸爸。

昨晚突然梦醒，清晰地记得梦中的画面，很是欣喜。爸爸仍旧是年轻时的模样，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挂满笑容从外面回来。他说，他只是到外面一趟，去做了一天的事而已，他一直都在家，从未离开。梦里的我很疑惑，爸爸都走了57天了。那种思念的煎熬，梦里梦外都是委屈。多希望，梦能真实，想念的人，可以再重逢。

总觉得很忙，没有时间去好好感受时间的流逝。上学的时候上学，工作的时候工作，结婚的时候结婚，带孩子的时候带孩子，一切，似乎都很准时，又那么自然。

爸爸在殡仪馆的头七，我和妹妹弟弟在那里守香烛，香火不能断，否则会断了爸爸的灵魂去往西方的路。很多亲戚朋友都来，见爸爸最后一面。不经意就说起往昔，爸爸艰难培养我们姐弟四个读书时的场景。

说那时候家境贫寒，春天一碗笋，夏天一碗青辣椒，秋天一碗酸菜，冬天一碗青菜，吃得简单且素净。

爸爸的一个朋友说，他去过很多人家里做客，可就觉得来我们家吃饭最香，妈妈炒的菜最好吃最下饭。可是，他不敢多吃，我们家孩子多，虽然都是大碗炒的菜，他也怕我们不够吃。妈妈炒的是家常菜，我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好吃，因为妈妈炒菜从不放味精和配料。许是年幼你争我抢不懂谦让的纯粹，许是一家人乐中不觉苦的倔强吧？

爸爸的又一个朋友说，你爸爸插秧是一绝。在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两季农作物，一季烟叶，一季水稻。到插秧的季节，一整片一整片的水田里，能清晰地看到很多线，从这头牵到那头，为了插秧能在一条线上，不会歪歪扭扭后期不好除草。爸爸从不用拉准线，家里也没那玩意儿。他说，你爸爸往田里一站，就捡起一个秧把，从田头到田尾，不用站起来休息，不一会儿，一排七棵，像用尺子画了一个长方形，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水稻豆腐块就形成了。

还有人说，你们姐弟四个，是过过苦日子的。每天傍晚放学回家，要去放牛，要烧火做饭。周末不上学，就要去田里割猪吃的兔子吃的鱼吃的草。还要进山里砍柴，吱扭吱扭地斜着肩把柴火挑回家。你们这些孩子真的很争气，很会念书，你们家以前虽然是破房子，可是一个厅墙上全部是用饭粘着的奖状，满满的几面墙……

他们在说着这些的时候，我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了，这么多有趣的时光，我大多已经忘记，还记得的，也不过是浮光掠影。三十多年，细数流年，沧海桑田。

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是人还是蝶。人活于世，也不知是别人的人生梦里添了我为配角，还是我的人生里添加了太多别人的戏份。

筑梦，欢喜就好。